“怎麼會?陳大嫂收留了我們,我們感激還來不及。”我拿起筷子夾了一箸菜放到司馬承中的碗裏,陳大嫂笑眯眯地說:“你們小夫妻還真是很融洽,若不是戰亂,生活應該很美滿才對。”
他看看碗裏的菜,又看看我,眼裏不知怎的就多了一種溫情,他伸手也夾了一箸菜放在我碗裏,輕聲說:“娘子,吃飯吧,涼了就不好了。”
吃過晚飯,陳大嫂和虎兒很快就歇下了。我站在院子中間仰頭看著漫天的星鬥,墨藍的天幕如一幅看不見邊際的絨布,明亮的星子精靈地眨著眼睛,四月的和風吹來,很平和也很溫馨,可惜……
可惜他不在我身邊。多少次我在生死危難關頭都有他相伴,唯獨這一次我忽然感到恐慌,那是一種莫名的不詳預感,他再身不由己也不可能這樣放任我身在屹羅不聞不問。
入夜,司馬承中便帶著我靜靜地離開了這家農戶,沿著蜿蜒的小路繼續向西走去,回龍峽的水勢很急,遠遠便聽到了湍急衝蕩的水聲,那氣勢仿佛要吞噬大地一般。夜色黑如潑墨,山林裏時而傳來一兩聲令人驚栗的夜梟的叫聲。
他背著我,夜露似乎已經把他的衣服沾濕,堅實的背上透著溫暖,我輕聲說:“大公子,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他頓住腳步,在一處隱秘的樹下放下我,點燃了一堆篝火。
“告訴我,為什麼司馬繼堯不來救我?”我臉上淡淡地笑著,可是心裏不知被什麼抓著絞著痛成了一團。
他把身上的長衣脫下來披在我身上,我一手拂開,說:“大公子,我有知情權。司馬繼堯到底為什麼不來找我?”
“你是誰?”他看著我說,眼神有些複雜,“宣陽王的男寵慶庭?或許你應該先向我坦白你究竟是誰?為什麼屹羅慕玨對你誌在必得?”
“我不是慶庭,我叫夏晴深,小名蜻蜓兒,司馬繼堯是我師兄。”沉吟半晌我決定還是坦白,再瞞下去也沒有用。
“你是大儒夏泓的女兒?”司馬承中眼神一震,“怪不得……”
“對不起,我一直沒有說實話……”
“夏晴深……”他把幾根枯枝放到火堆上,火光映照下,他的表情竟有些許茫然,他抬起頭來看我,“你就是那個傳聞中他已經落水身亡的未婚妻?”
我點點頭,“他從六歲起便師從我爹,無親無故,孤伶伶的一個人,在青林山生活了十幾年……”
司馬承中打斷我,沉聲道:“無親無故?我從一出生就受人冷落,我的父王從沒有正眼看過我,我的娘親似是步步為我籌謀,可實際上是為了消解自己心中的怨恨。是誰讓我如此悲慘?難道是我自己選擇的?司馬繼堯有什麼值得你去同情的?”
“我不同情他,也不同情你,我隻是想,”我看著他,誠摯地說:“愛無所償並不是最痛苦的,恨無盡頭才會銷毀幸福。在這件事裏,你沒有錯,他也沒有錯,你何不放開懷抱?這樣你的心才不會時時被這些痛苦往事纏繞。”
“我曾經想過,”他注視著我,眼神幽暗,雙手毫無預兆地稍稍用力攬過我的腰,我被動地伏在他的懷裏,剛想推開他,他卻在我耳邊說:“到現在我還在想,若要解脫隻有兩種方法,要麼殺了他,要麼得到你。殺了他,前塵往事都可作一個了結;得到你,那些傷痛不堪的過往便會被撫平或是遺忘,可是啊,這兩條路,似乎都走不通……”
他的懷抱是這樣溫暖,暖得我心裏好一陣酸楚,即使是不經意的,我畢竟也是傷了他的心,我悄聲說:“承中,謝謝你……”
“不用謝我,若我告訴你,慕玨之所以在九月十九到宣陽王府劫走你,是我通知他的,你還要謝我嗎?”
冷風驀然擦過衣襟,我猛然推開他,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他說:“不然慕玨怎會知道九月十九這個好日子?”
這一瞬間,憤怒似燎原之火洶湧而來,在我險些想要歇斯底裏地發作之前我看見了他眼內的痛楚和無奈,如潮水般一陣陣蕩過。我心裏不知怎的竟然就平靜下來了。
“你這樣做,是想讓慕玨解了我的失心散之毒,對不對?”我沉聲問。
司馬承中驚異於我迅速的反應,冷笑道:“為什麼不說我是乘人之危壞人好事?”
“現在的東庭,興德王已經把顥王封作太子。與屹羅的這一場戰爭,本來司馬繼堯是不可能取勝的,他率領的東營大軍一開始折損了大量的兵馬,我和肅王都以為這一次屹羅定然會奪走邊塞三城,然而,西營的岑桓大將軍竟然及時率領主力大軍趕赴邊關解了他的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