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守成的事情過去不久,我也請假回了一趟老家。請假的緣由之一是最近工作太累,需要調整休息,其二是鼻子流血的症狀複發。媽媽說要將一種名叫“絲毛筋”的野草根與瘦肉煮在一起,然後合湯喝了。這樣對治療鼻子流血很有效。我小時候流鼻血時她給我煮過,但是我記憶不深。
我下火車的時候,天還沒亮。坐了最早的一班公交車,然後走了一小段山路,就來到了村口。這時還有稀稀落落的公雞打鳴聲,太陽剛從我家對麵那座山頭露出一個怯生生的蛋黃。
剛走到我家地坪裏,我就看見一個陌生中年男子站在門口卑躬屈膝的模樣。他手裏提著一個小布袋,裏麵鼓鼓囊囊,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我正想上前詢問,就看見我媽媽手持一個茶盅走了出來。陌生男子急忙張開小布袋。
白色小顆粒從茶盅裏傾瀉出來,原來是米。
這男子是要飯的?雖然有幾分乞討的可憐表情,但是他衣著光鮮,皮鞋鋥亮,完全不像是窮到沒飯吃的人。
“好了,好了,不要多了,一點點就夠了。”那男子製止媽媽繼續倒米,收起了小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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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疑慮了。哪有向人乞討還怕人家給多了的?
“這就夠了?”媽媽關切地問道。
今天媽媽表現得也不正常。村裏偶爾有乞討的人經過,媽媽見乞討者手足健全便會很不耐煩,甚至當麵責怪人家有勞動力為什麼不自己養活自己,隻有遇到年邁或者年幼殘疾的才會以好臉色相待。
可是這男子正處壯年,也看不出哪裏殘疾。
“夠了夠了。這麼早打擾,真不好意思。”那男子道過謝,往我們鄰居家走去。他邊走邊唱一首奇怪的歌謠:
一七天堂,
二七地堂,
三七神堂,
四七凡間走一趟,
五七閻王,
六七鬼堂,
七七永不還陽……
他唱得並不怎樣,歌不成歌,調不成調,但我仍然聽得出了神。直到媽媽看見我,叫了一聲我的小名,我才從中回過神來。
媽媽把我拉進屋,噓寒問暖,把我看了又看,好像我變化了許多,要確認我是不是她兒子似的。
我將行李箱往牆邊一擱,問道:“剛剛那個人是叫花子嗎?”
媽媽望了一眼門外,將食指立在嘴前:“噓——”
見她如此神秘兮兮,我頓時縮了縮脖子,也朝外看了一眼。那個男子自然是看不見了。
“怎麼啦?”我小聲道。
媽媽不說話,將門掩上。這時,我看見伴隨我許多年的桃木符居然就放在門後的角落裏,上方已經有了一道比較明顯的裂痕。
媽媽這才放下心來跟我說:“你聽到他唱的歌謠沒有?”
媽媽把聲音壓得很低,以至於對麵的我聽起來都比較費力。加上門掩上後房間裏比較暗,而那個古怪的桃木符躲在門後的角落,像是蜷縮在那裏的小孩子,我頓時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氣氛。它們摸不到看不見,但是隱隱能夠聞得到。
“聽到了,但是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東西。”
“那是送人上路的白歌。”
我知道白歌的意思。我們這裏把喜事叫做紅事,亡人的事叫做白事。白歌就是唱給死人聽的歌,有時候又稱之為“孝歌”。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