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時候,他爸還在打牌。接生婆找到他爸,問孩子取什麼名字。他爸拿出一張牌大喊:“九——坨——”

他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

他爸媽不管他生死,他隻好自己養活自己。他年紀小的時候沒辦法靠勞力養活自己,所以經常偷別人家的東西填肚子。村裏要是無故少了雞鴨狗,百分之兩百都會去找九坨算賬。開始九坨還會害怕,漸漸他就習慣了。失主找上門來,罵他不還口,打他不還手。

習慣形成了就難改。他長大後隔幾天不偷點兒東西就手癢癢,但是他從來不偷太貴重的東西。

二奶奶眼睛不好,行動又慢。所以九坨經常去偷二奶奶辛辛苦苦養大的家禽。二奶奶追不上,打不到,每次都氣得半死卻又無可奈何。二奶奶送兒子讀書本來就欠債,養點兒雞鴨賣了還能換點兒油鹽錢。九坨這一攪和,無疑是雪上加霜。

二奶奶跟九坨的梁子就是這樣結上的。

所以,二奶奶的狗在葬禮上自然沒有放過九坨。

九坨秉性就在這裏擺著,他自然不會放過吃掉這條狗的借口,非得打死它一飽口福。

一路聊著,我們來到了“側屋裏”。

看熱鬧的人不少,將九坨的家門口圍得水泄不通。由於九坨平時的行為,圍在這裏的人絕大多數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態。不時聽見有人興奮地喊道:“九坨,咬他!咬他!”接著便是一陣哄笑。

我和媽媽擠到門口,終於看見了脖子上套著鎖鏈的九坨。他的眼眶又紅又腫,嘴角流著長涎水,渾身邋遢不堪。他左腿的腿肚上有明顯的血跡,可以料想那便是傷口的位置。

他癱坐在地上。已經結成一塊一塊的頭發上還粘著幾片雞毛。

探頭一看,牆角有一隻一動不動的公雞,不知死活。

一個大人唆使身邊的小孩將公雞捉起來扔到九坨跟前去。那個大人說道:“小屁股,你信不,你九坨叔能吃活雞呢。”

小孩撅起嘴反駁道:“怎麼可能?雞要拔毛煮熟了才能吃!”

大人壞笑道:“你九坨叔就像黃鼠狼一樣吃活的。你知道不,我們附近的活雞為什麼經常不見了?就是被你九坨叔偷去吃了。他從來不吃煮熟的雞。他連毛都吃掉,讓別人抓不到把柄。”

媽媽拉住一位熟人詢問情況。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婆婆湊了過來,搶著說:“依我看,是袁娭毑的狗找回來了。”

本來有些疲憊的九坨聽到“袁娭毑的狗”這幾個字,頓時一個激靈,從地上爬起來,學著狗吠聲“汪汪汪”地亂叫。

圍在門口的人們猝不及防,急忙往後讓。就在他即將撲到人身上時,動作卻停止了。鐵鏈的長度不夠。拉直的鐵鏈一下勒緊了他的脖子,他的兩顆眼珠子幾乎要迸出來,臉漲得像豬肝一樣紫紅。

實際上,鎖住鐵鏈接口的鎖和鑰匙由一根細繩係在一起。隻要他將鑰匙插入鎖孔,很輕易就能將鐵鏈打開。可此時的他似乎忘記了人的身份,一味地齜著牙流著涎,像狗一樣吐著舌頭。

狗怎麼知道用麵前的鑰匙打開鎖?

剛才的小孩嚇得直哆嗦,竟然跑到牆角抓起那隻不死不活的雞,奮力扔向九坨。

九坨的眼神發出興奮的光芒,躍身朝雞撲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剛才那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倒拿一個掃帚,一下將那隻雞捅出鐵鏈的範圍之外。九坨撲了個空。老婆婆刮了小孩一個耳光,罵道:“你這個傻孩子!你九坨叔是人,不是畜生。真把他當畜生看待,你就不怕他有一天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