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 / 3)

【肅皇帝】〔獻皇帝在興邸雅重文士,有朝者輒令見帝。毛禦史伯溫朝時,亦獲見帝。毛以手撫弄帝首與額,且曰:“貌相良雅秀。”時帝年十一,退屏後,憤然不平。比正位,嚐以問內侍曰:“何禦史大如此?”或對曰:“彼以代巡為職。故當時敢為傲肆。”上然之。因是漸以裁抑禦史為念,後益嚴雲。〕

正德駕崩,大學士毛澄迎肅皇帝駕至槁城,過橋,偶爾橋崩,有碑出焉,碑文曰:“橋崩天子遇,碑出狀元來。”毛乃弘治癸醜狀元也。

肅皇帝後,承天有謠曰:“飛上一條龍,留下八支虎。天下皆快活,安陸獨受苦,”八虎,謂千戶翟俗輩,皆京師人,隨獻皇至興國。泊上正位後,以潛邸恩擢千戶,無衛,仍在承天,頗縱肆,故有八虎謠。後乞列銜承天衛,朝命移錦衣,始失望。

孝廟升遐,武宗以正德改元,出於劉少師健所定,蓋妃前文。馬端肅公在吏部考選,以“宰相須用讀書人”命題諷之。肅皇帝入繼紀元,內閣初擬明良,次嘉靖,次紹治,上時用嘉靖雲。一日,命翰林賦嘉靖二字,徐階應製曰:“土本原來大丈夫,口稱萬歲與山呼。一橫直過乾坤大,兩豎針飛社稷扶。加官加祿加爵位,立綱立紀立皇圖。主人自有千秋福,月正當天照五湖。”上大悅。

嘉靖庚寅間,四郊並建,一時工部司官督工者,以營建功,類升太仆少卿、順天府丞等官。又有不能得者,有為《急就》語以紀其事者雲:“馬前雙,馬後方,腰間黃,立堂傍。管工郎,郎不郎,堂不堂。”其時有以工部營繕郎中升少卿乃管司事者是以雲然。

或取嘉靖初元大臣名為詩雲:“穆穆文孫交景運,端居喬宇撫清時。絲綸遙起山林俊,化雨重陶琰琬資。韶樂楊庭和舜呂,溪毛澄水薦先師。功如墮費宏謨遠,壽比{錢}彭澤慶垂。共說天王守仁義,萬年磐石囗缶圖維。”

嘉靖乙巳年間,上一日召大學士嚴嵩、吏部尚書熊浹至西苑,嵩、浹黎明赴召,至未初始得入,上謂嵩、浹曰:“朕偶得一對句,曰:‘閣老心高高似閣。’可對之。”嵩、浹聞命,皆惶悚伏地,不敢仰視。上曰:“若不能對,朕代為對,曰:‘天官膽大大如天。’乃的對也。”嵩、浹惶悚益甚,伏不能起。上曰:“朕偶以此相試,何意焉?”笑而遣之。甫二日,即有複召夏閣老言之旨。

世廟又一日出一對雲:“洛水靈灶獻瑞,天數五,地數五,五五還歸二十五,數數定元始天尊,一誠有感。”或對曰:“丹山彩鳳呈祥,雌聲六,雄聲六,六六總成三百六,聲聲祝嘉靖皇帝,萬壽無疆。”上大喜,賞賚甚厚。元始天尊,乃上龍潛時所祝禧之神。及禦極建元囗宮,頗極尊崇,所謂誠感也。

嘉靖辛亥間,有無名子揭詩於都市曰:“侍郎一載擢天官,獵等超升固有緣。屬下晚生門簿寫,部前嚴示眾人看。曾嗔廚役搖三十,為謝當塗僭八千。反覆小人逢敵手,始援終陷勢應然。”

嘉靖間,有進士作令楚邑,為詩自嘲曰:“巴陵知縣是區區,三甲元來不讀書。忙裏偷閑淘冷飯,鬧中取靜嚼乾魚。縣丞主簿皆僚友,通判推官也上司。寄與榜中京宦者,巴陵知縣是區區。”甲榜作邑者多稱以自慰,其人後官至按察使雲。

嘉靖初,駙馬鄔公景和尚永福公主,選時例教養於禮曹,毛宗伯澄方視篆,嚐課以對句:“禦溝冰泮聞流水。”鄔即應聲雲:“金屋春殘見落花。”方期歲,公主下世,蓋其讖雲。

世廟宮人張氏恃貌不肯阿順,匿閉無寵,早卒,殮於宮。後宮製,凡殮者必索其身畔。得羅巾,有詩,以聞於上,上傷之,以宮監不早聞,杖殺數人。詩曰:“悶倚雕欄強笑歌,嬌姿無力怯宮羅。欲將舊恨題紅葉,隻恐新愁上翠蛾。雨過玉階天色淨,風吹金鎖夜涼多。從來不識君王麵,棄置無情柰若何!”(南寧伯毛舜臣在南京留守時宮,被傘灑掃舊內,見別院牆壁多舊時宮人題詠,年久剝落,不可盡識。其一署雲媚蘭仙子書,末二句猶存,雲:“寒氣逼人眠不得,鍾聲催月下斜廊。”字畫婉麗,辭意淒怨,雖不免襲取舊句,而風神月思,亦足想見。)

【蔣冕】〔年十四舉廣西鄉試第一,入貢監,時丘文莊為祭酒,雅愛蔣,與同臥起,人頗議之。〕

蔣閣老冕曆仕三朝,始告歸田裏,世廟慕其賢,使使三聘之,不至,睿製詩一闕頒雲:“聞說江南一老牛,徵書聘下已三秋。主人有甚相虧汝?幾度加鞭不轉頭。”冕稽首俯伏以對,詩雲:“老牛用力已多年,領破皮穿隻愛眠。梨耙已休春雨足,主人何用若加鞭”?終不就。

【張孚敬】〔初名璁,號蘿峰,辛巳進士,以議興獻禮稱旨,遂致柄用,免相至三。既歸,尤冀起用。巳而,得半身不遂疾。浙人言蘿峰至此,一身兩屬,以其望環召為半屬朝廷;患痿痹為半屬地獄。張竟以是疾死。〕

張蘿峰久困禮聞,將謁選於銓曹,會稽蕭靜庵素以台輔期之,力沮不從,複危言動之曰:“若必欲就職,它日僉事等官皆能杖汝,長髯掃地矣。爾時得無悔乎!”於是乃止。三年複入試,試畢,題詩於席舍曰:“月色團團照舉場,河光片片落天章。風雲交會人初散,星鬥芒寒夜未央。敢向人心論用舍,直於吾道卜行藏。至公堂上焚香在,吾力猶能係紀綱。”是年,遂登第,其詩今刻於至公堂後之壁雲。

嘉靖初大禮之議,張氏為是,楊氏為非,其說詳《明倫大典》。張文忠公應召過桐江,題字陵祠堂有雲:“先生挺高節,可為百世師。茲餘赴三召,載拜先生祠。君臣有大義,行藏複何疑?此心不自昧,獨有明主知。光武本中興。尊親固有宜。如何考元帝,終未明天彝。先生煙水誌,此憾能無遺。”詩譏光武不合考元帝,而子陵不合救正也。文忠公晰理精深,故其論人審核穩確如此。

嘉靖壬辰,北直棣提學禦史胡明善待士慘刻,庠序甚怨,以私取房山所窠石為碑,事發,擬侵盜園林樹木,以石窠近皇陵故也。是年七月間,彗星見東井,自辛卯至是,已三見,有旨令大臣自陳,張少傅孚敬遂致仕。有為句以紀其事者雲:“石取西山,胡明善殃從地起;星行東井,張孚敬禍自天來。”又曰:“彗孛掃除無駐足,石碑壓倒不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