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兒,好夢。”扶著因為自己的施咒而陷入昏迷的畫凝,彼岸抬起手將畫凝送回房間,卻在下一秒猛烈的咳嗽起來。良久她才漸漸止住自己的咳嗽,轉而用手微微撫著自己的心口企圖平緩自己的呼吸,隻是嘴角的那一抹嫣紅卻是觸目驚心。
果然……承受下畫凝化人的代價對如今的她來說有些勉強嗎?
掏出錦帕細細地擦去唇邊的血跡,彼岸忽然就有些自嘲:倘若那個冥界的最高掌控者知曉自己如此損害自己的身體,是否會怒不可遏?不過就算是在乎,也不過是為了祁夢月罷了。她是為了她才會出現的一個存在,兩個心願達成之後,等待她的真的是解脫和自由嗎?
想起執燈和判官望向自己的視線以及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彼岸早已經多多少少預料到自己最終的命運。不過這宿命既然無法避免,她便也不用過多在乎,自然也不願將這種猜測告訴畫凝等人。
有些事情,隻要自己知道便足夠了。
安安靜靜地沿著蜿蜒而上的樓梯慢慢上前,彼岸注視著處於頂端的樓閣,她一下子有些恍然。她倒是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出現在鳳離城的占星樓,而且是為了找亡星幫一個對於他而言隻是舉手之勞的小事。
“彼岸姑娘,本君已等待姑娘多時。”尚未至占星樓頂端,彼岸便已聽到亡星熟悉的聲音以及那緩緩打開的門。她抿了抿嘴,欠下身微微行了一禮,“亡星大人知道我會來?”
“並非如此。”將彼岸迎進占星樓,亡星輕笑著搖了搖頭,“本君並不確定彼岸姑娘是否會來,隻是知道本君也在姑娘的選擇之列罷了。”
彼岸麵色淡然看著頗有幾分自豪的亡星卻並未反駁,亡星確確實實在她的選擇之列。她唯一想到要求助的人僅僅隻有一個兩個,一個亡星,另一個便是鳳墨清。
畫凝的化人不過是其中一步,要想讓江情能夠和畫凝相守,最重要的是如何打破江老將軍和江夫人的戒備。無論是哪對父母都不會願意自己的孩子娶一個出生不明且又有些怪異之處的女子,即便畫凝是個真正的人類,江老將軍依舊不會輕易妥協。
是借由鳳墨清通過鳳梓涵強硬地賜婚,亦或是通過亡星來證明畫凝並非妖孽?彼岸一直在想該作何抉擇,但最終她還是選擇踏上這占星樓。是因為亡星的話更有分量還是單純地因為不想見鳳墨清、不想再將那人牽扯到他所不應該到的世界,就連彼岸自己都不知道。
原本平靜得幾乎死寂的人生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就掀起了足夠劇烈的漣漪,而彼岸措手不及。
“彼岸姑娘,雖然這並非應該由本君開口。不過姑娘在人世已經時日無多,何不在這之前單純地作為‘彼岸’而活一次,如此想必二殿下等人也會歡喜。”亡星幽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彼岸,那仿佛能夠看透人心的眼神卻並未讓彼岸動搖分毫,甚至於她隻是小小地揚了揚嘴角。
“亡星大人想必比我自己更清楚我的身份,我來這人世的目的以及我最終的命運會如何?彼岸從未為彼岸而活,也沒有需要作為‘彼岸’而活。”說著幾近於否決自己存在的殘忍的話,彼岸的神色卻是未有絲毫變化,宛若在談與她毫無關係的旁人的事情。
亡星盯了彼岸半晌,聽著對方幾乎自暴自棄的話語,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卻再也沒有多說分毫。他隻是紅塵的一個過客,對人世並無法進行過多的幹涉,不過是敬佩彼岸的淡然處世卻又不失柔軟的心,才想著勸告一句,不過也僅僅止步於此了……
“畫凝姑娘和江將軍的事情,既然畫凝姑娘已經再世為人,本君自然樂意成就一段美好姻緣,還請彼岸姑娘稍等一些時日。”移回自己的視線,亡星仰起頭望著樓閣頂端那廣袤的星空,卻不再多言。
彼岸靜靜地站了半晌,片刻後在亡星身後彎腰鄭重地行禮告別。她知道這人一旦應下,這件事情便萬不會有不成功的可能。隻消再等待片刻,畫凝的事情便是真正地告一段落,而她所有的牽掛也可以至此終結。
踏出占星樓的那一刻,彼岸下意識地轉過頭,將視線落到某一處,那裏恰是鳳墨清清殤殿的所在。
蹙著眉盯著那個方向,彼岸想起那日自己說出口近乎斷絕來往的話語,想起鳳墨清最後含笑著接受了自己的決定,她的心中忽然湧出一股莫名的情緒,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她真的徹底安心了。
她了無牽掛地來到這人世,最後也該了無牽掛的離開,鳳墨清所應該在的世界終歸還是這喧鬧的人世而非她所在的非人非妖的世界。
沉默著走下占星樓,才不過走了幾層階梯,彼岸的身影便徹底消失在這偌大的王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