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他目眥盡裂,“誰說皇兄死了?誰說的?”

一腳踢開墜在身上的宏青,他證明一樣抱起懷中的人,捧著他的臉抬起來:“皇兄明明還在吐血,怎麼就死了!誰說皇兄死了!?”

冰涼的血順著他的手指往下流,他顫唞著手指去擦:“皇兄怎麼還在吐血,快去請酈銘觴來!還不快去?”

蜷著身子趴在地上,宏青地哭聲抑製不住陣陣傳出,“殿下……別再折騰萬歲爺了……他……已經走了……”

心中驀然清明,徹骨得寒意從胸中浮出……他……已經走了……終於和她一起走了。

隨著那個在大火中消逝的笑容明朗的女子,他也走了。

從心脈斷裂的那一刻起,熬著不住嘔血,這樣慘烈,不過是要等到親手握住她遺體的殘片,現在他等到了,於是就也走了,再無掛礙。

他們都走了,隻留下一世清寒,從此江山萬裏,寂寞百年,隻留下他一個人。

撕扯一般的哀慟衝到喉間,輕咳了一聲,一口猩紅的血吐出,落在懷中的青衣上,和他的血混成一片,暈灑開來。

德佑二十一年,皇後在大火中薨歿後的第三天,德佑帝也隨之駕崩,留下了年僅十一歲的太子蕭煉和更加年幼的公主和皇子。

巨大的梓宮運來養心殿的那一天,千清抱著皇帝的遺體從宮中走出。懷中的人穿著他生前最愛的素錦青衣,長發輕挽容色安詳。

自他去後,每一點打理都是千清親手做的,他知道他素來不喜讓別人給他更衣梳洗,每每自己動手,即使病得狠了沒有力氣,也都是蒼蒼代勞,現在蒼蒼也不在了,於是隻有他來做。

他去的那一刻點起的長明燈下,千清三天三夜不曾合眼,一點點清理掉他臉上和身上的血跡,用溫水為他擦拭身體,換上幹淨的衣衫,梳理好那一頭墨黑的長發。或許是血已經吐出太多,他的身體始終沒有變硬,靠在他的身上時,除了徹骨的冰冷之外,宛若生時。

一步步走下養心殿前的白玉台階,走上高大梓宮旁的木架,他俯身,把懷中的遺體放入棺槨。

最後一次為他整理了儀容,躺在棺中的人一身青衣,輕合著雙眸,唇角尚且留著一絲安然的笑意。

“皇兄,你放心,”伏在棺口,他輕聲說,“我會照顧好煉兒還有幾個孩子。”

他久久沒有起身,一直跪在一旁的小煉終於忍耐不住,哭著撲過來抱住棺木:“爹,娘……爹爹……娘……”

其他幾個弟妹因為太小,根本就沒有到場,即使是年紀最大性格最沉穩的小煉,這時候也哭成了一團淚人。

抱住小煉把他拖走,最後看了一眼棺中安詳的容顏,千清咬了牙:“蓋棺!”

鎏金雕花的巨大棺蓋轟然合上,小煉哭得更痛,拚命從千清懷裏伸出手來:“爹爹……爹爹……”

心力早已交瘁,幾乎要抱不住劇烈掙紮的小煉,身後棺蓋合上的巨大餘音中,眼前一陣昏黑,他踉蹌一步。

剛才還在掙紮的小煉這才發覺了他的不對,驚惶叫他:“清叔叔……”

他想抬頭安慰小煉,眼前卻更加的黑,身體沉重如鉛,慢慢向後倒去。

……

“清叔叔,清叔叔……”稚嫩的聲音脆脆叫他,似乎是見他毫無反應,那個聲音有點急了,小手伸過來輕輕搖晃他的身體,“清叔叔,清叔叔,醒來,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