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出的聲音已經不比沉重的歎息更大,“……那個……東西……”

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千清深吸了口氣,對榻下早已死死愣住的禦前侍衛喊:“把那個東西拿過來……”又吸了口氣,才接著喊,“把從火堆裏扒出的那個東西拿過來!”

猛然被驚醒的禦前侍衛連一聲遵命都想不起喊,這才慌慌張張地跑出。

從殿內跑到宮門外的距離並不短,等待的一分一秒都變成煎熬。

緊緊抱著懷中已經開始漸漸變得冰冷的身體,那每一陣細微的輕顫,就有一口鮮血和著細碎肉塊從喉間湧出,開始時尚且有力氣把口中的血嘔出,漸漸得連這樣的力氣也不再有,隻是讓血順著那蒼白無色的薄唇湧流。

“快了,皇兄,快了……”喃喃在口中念著不知所謂的話,千清抬了袖子,手劇烈的顫唞著,去擦他唇邊的流下血,不大會兒功夫一整片雪白的衣袖就染得通紅,豔紅得驚人,他卻一點也不想停下,血不停的流,他不停的擦。

吐出的血早就把蕭煥的前襟全都浸透了,現在千清的前襟也已經被浸透,那片蓋在腿上的薄毯上片片盡是鮮紅的血跡,連榻上的明黃錦緞上也盡染了血,仿佛一紙畫卷上已經渲染不夠,又潑灑而出的紅梅,烈豔得刺著眼睛。

千清突然覺得力氣盡失,這全是他的血,全是他的血。

“煥皇兄。”徒勞擦著血的手臂慢慢放下,他抱住懷中冰冷的身軀,嘶啞的氣流從喉中衝出,帶著隱約哭腔,“煥皇兄……”

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緊閉的長睫緩緩張開,千清忙握住他的手:“皇兄?”

話音未落,門外驚慌匆忙的腳步聲就響起,李宏青跌了進來,劇烈顫唞的雙手間,捧著一個焦黑到看不出本來麵目的東西,隻往榻上看了一眼,這個一向堅忍的駙馬都尉就哭了出來,眼中的淚水撲簌落下,撞撞跌跌撲到榻前:“萬歲……”一聲呼喚尚未出口,就忍不住別過頭失聲痛哭。

劇烈抖動的手拿過宏青托在掌心的東西,千清把那個小小的焦黑的碎片輕輕放到蕭煥的手中,輕聲開口:“她來了……”

話沒說完,眼前就是一片潮濕,這是一塊骨頭,一塊已經燒至焦黑的指骨……更多的骨頭已經被幾天幾夜不息的大火燒成灰燼,和無數其他的煙灰混在一起,再也無法找出。

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緊緊攥住了放在掌心的東西,蒼白到毫無顏色的唇角輕輕勾起,深黑的瞳仁中射出一抹明亮的光芒,這一刻眼前的容色,居然讓千清不能鄙視。

“蒼蒼……”滿足一般的歎息聲在耳邊滑過,最後一口鮮血和著一起吐出,千清覺得自己的臂彎間驀然一片沉寂。

“皇兄,煥皇兄?”不可置信一般地低頭去看,那個安詳靠在自己肩頭的人,再也沒有任何氣息呼出,沾染著鮮紅血跡的蒼白容顏,玉一樣清寂。

墨色長發上沾染著嘔出的鮮血,鋪滿了自己的肩頭,冰冷的軀體還如方才一般,靜靜靠在自己懷中,千清極慢得伸出手,拭去一抹幹涸在他蒼白唇角的血跡,輕喚:“煥皇兄……”

沒有回答,空蕩蕩一片死寂。

“煥皇兄。”他接著叫,驀然伸出手掌,一掌擊在懷中那個冰冷的胸膛上,“別睡,快醒!”

沒有回應,他接著又一掌擊出:“快醒!快醒過來!快醒!”

“哢嚓”一聲輕響,估計是肋骨斷了,那個身軀傾倒下來,鮮血從口中汩汩湧出。

“煥皇兄!煥皇兄!”他慌著去抱,大片大片的血從那兩片薄唇間洶湧流出,那個無力的頭輕靠在他懷中,寂靜如舊。

“煥皇兄?”擦著流出的血,他喚著,提起手掌,又要劈下,手腕卻驀然被緊緊抱住,宏青抱著他的胳膊,伏在榻邊,已經泣不成聲:“殿下……萬歲爺他……已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