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我沉浸於對父親的回憶中時,手機突然響了。看了下來電顯示,是堂哥。我接起電話:“喂……”
“某某(我小名的代稱),你們什麼時候能到家?”
“現在,車已經出了市區,估計不到半個小時就能到了。”我聲音低沉地回道。
“哦……放心,家裏的一切基本已經都準備好了……”
“謝謝!”我情不自禁地說道。這次,如果不是堂哥幫著打理,那麼倉促之間,我還真不知該如何應對。自父親手術至今,堂哥已經給了我們太多太多的幫助。我這一聲“謝謝”確實是有感而發,乃肺腑之言。
堂哥稍許愣了一下,然後就不以為然地說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現在,好沒好去接他們(姐姐、老婆和孩子們)呢?”
“哥,不用了。某某(老婆名字的代稱)說,你在家裏有很多事要忙,所以他們會自己打車回去。”
“好,如果打不到車的話,那麼讓她打電話給我。”
我知道堂哥的意思,如果實在沒車,那麼他會立即開車到市區去接。雖然沒有再次說聲“謝謝”,但心中溫馨的感覺卻更為明顯了。“嗯,我會跟她說的。”
堂哥的電話,讓我從回憶中清醒了過來。此時,我才意識到,由於不斷忙碌,所以還有一些親戚尚未能通知到。記得,當時我先是撥了個電話給舉家遷徙到外地的二姑姑家。作為至親,在收到這樣的噩耗之後,自然非常悲傷。正是由於自己的悲傷,他們才會想到安慰我一兩句。隻是,他們不安慰還好,這一安慰卻反而勾起了我心中一直被壓抑著的無限悲痛。
自父親咽氣後,我就一直不斷思考並處理著自己必須得麵對的問題。思想和行為上的高度忙碌,很大程度上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加上,父親看上去確實非常安詳,就像睡著了似的。從感情上來說,我根本就不願相信父親的離去。因此,一直到二姑姑們開始勸慰,我其實都沒有真正意識到父親已經永遠地離開了我們。我靜靜地坐在父親身邊,就仿佛是在陪伴著進入夢鄉的親人。直到現在,我才真正意識到,父親已經永遠地沉淪於夢鄉之中,父親已經永遠不會醒來,父親已經永遠不會再親切地看著我們,父親已經永遠不會再跟我們說話,永遠,永遠……
我終於從自欺中醒來。一股難以遏製的悲傷湧上心頭,頓時淚如泉湧。作為一個男人,我自不會如同母親那般嚎啕大哭。繼承了父親性格之中的“硬”氣,我幾乎從不流淚,因此,在看悲情電視劇的時候,老婆經常會叱我是“鐵石心腸”。我真是“鐵石心腸”嗎?不,絕不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父親的辭世,觸及了我心底深處最最柔弱的那一點,於是,我情不自禁地、破天荒地無聲“哭泣”了起來。
一直以來,我都將父母視為自己的“天地”。就如同“天地”孕育萬物一般,父母賦予了我生命。沒有父母,就沒有我。但父母比“天地”更偉大之處,就在於賦予生命的同時,並不給予自身的束縛和限製。世間萬物隨天地而生,也必然會因天地的消亡而消亡。倘若真的天崩地裂,那麼世間萬物定然會瞬間化為虛無。這就是“天地”給予世間萬物的束縛和限製。在自身所孕育的萬物麵前,“天地”就是至上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