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父親過世之後,老婆和姐姐即刻著手安排孩子的事情。畢竟,自己的爺爺、自己的外公過世,孩子們也是要回老家去的。先是讓孩子們抓緊時間做作業。我原打算讓堂哥開車過來接他們回去的。但,堂哥說他得先將家裏的事情安排妥當了才有空,讓孩子們最好先等上一段時間。
在人家的精心布局之下,我們將高額車資談妥之後,人家也就立刻行動了起來。作為眼線的那兩人找來推車,在他們的協助之下,我們將父親搬到推車之上,然後將整理好的一切物事大包小包地帶上。母親、姐夫和我懷著別樣的心情離開了這個傷心地。
將父親推到車上之後,母親和姐夫就坐到了前麵,而我則執意留在了父親身邊。也許,有人會問:“你怕不怕?”
“不怕!”我聽後,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這麼回答。當然,不是因為我膽大,而是因為躺在我身邊的是自己的父親。那是與我關係最親的親人,血濃於水,不管父親變成何種模樣,我對他所擁有的就隻是濃濃的親情。已經天人永隔,麵對著父親,我心中可謂五味雜陳,有難以置信,有深深地思念,也有濃濃的悲傷,但就唯獨沒有恐懼。
我曾經看到過這樣的研究結果,據說人死亡之後,意識並不會立即消失。從心髒停止跳動的那一刻開始,就隻能被動地感受外界的東西。也就是說,在一定的時間之內,你說的話,死者可能還可以聽到,隻是,他(她)已經無法跟你溝通交流罷了。我隻想在父親的意識未完全消散之前,再靜靜地陪他最後一程。
車廂內一片寂靜,借著婆娑的燈光(路燈發出的光亮),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端詳著父親。在父親斷氣的那一刻,他那如同離水的魚兒般張開的嘴巴就已經慢慢地閉合了。此時的父親,看上去非常安詳,就如同靜靜地睡著了一般。
回想起父親自手術以來的這段生活,如此安詳的神情好像就從未出現過。那麼恐怖地兩道刀疤,一直困擾著父親。手術之後,父親一直在與刀疤處所傳來的疼痛抗爭著。父親是頑強的,在住院期間,我就從沒看到過有誰能夠如同父親那般強忍著身上不斷傳來的劇痛而絕不“哼哼”哪怕一聲。
在住院的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之內,對父親頑強意誌表示佩服的,可不僅僅是我們這些親人們。隻要與父親接觸過的,就沒有誰不對父親的頑強意誌讚不絕口。眾人的誇讚,雖然給父親帶來了精神上的愉悅,但父親身體上的疼痛卻不會因此而有絲毫減弱。我知道,那時的父親無時無刻不在忍受著那讓人難以忍受的疼痛。
父親意誌的堅強,是沒人會懷疑的。但父親之所以能夠一聲不吭地堅持下來,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希望。那時候的父親,認為食道癌手術隻不過是個小手術,以現在科技的發達程度,這個小手術幾乎十有**會成功。在父親看來,隻要自己能夠熬過那最最痛苦的時刻,隨著自己身體的漸漸康複,那鑽心的劇痛勢必會不斷減弱。
隻是,父親不知道的是,食道癌手術可不是小手術,而且失敗的幾率要遠大於成功。況且,成功的絕大部分還都是早期的,是腫瘤相對較小的那些人。當然,我們也是在父親手術之後,才漸漸知道這些的。父親的食道癌已經到了中晚期,而且腫瘤非常大。正是由於有成功的可能,我才會決定讓父親手術的。畢竟如果手術的話,那麼還有一絲希望;反之,如果不手術的話,那麼父親死亡隻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為了父親,那時,我不得不選擇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