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交際門(1 / 3)

竇諫議禹鈞,為人素長者,每量歲之所入,除伏臘供給外,皆以濟人之急。嚐於宅南建一書院四十間,聚書數千卷,禮文行之儒,延置師席,凡四方孤寒之士,貧無供頓者,公鹹為處之。無問識與不識,有誌於學者,聽其自至。故其子見聞益博,凡四方之士,由公之門登貴顯者,前後接踵。來拜公之門,必命左右扶公坐,受其禮。及公之亡,蒙深思者,有持心喪三年,以報其遺德。

戚同文,雎陽人。幼孤,事祖母以孝聞。遭世喪亂,不複仕,創雎陽書院,聚徒講學,相繼登科者五十六人,踐台閣者亦至十數。同文尚信義,喜周人急,所與交皆當世名士,門人號曰堅素先生。戚公同文從邑人楊懿受經,懿遇疾,托以家事,同文為葬其三世之未葬者。

曹武惠王征幽州,失律、素服待罪。趙參政昌年請按軍法,朝廷察之,止謫右驍衛上將軍,未幾遂起。趙參政自延安還,因事被劾,久不許見。時公已複樞密使,三抗疏力雪之,方許朝謁,士論歎服。

王文正公嚐與楊文公評品人物,楊曰:“丁謂何如?”對曰:“才則才矣,他日在上位,使有德者助之,庶得終吉;若獨當權,必為身累。”

錢公惟演出守河橋,詣王沂公曾為別,酌酒餞之。錢曰:“惟演身列將相,不為不重,然朝廷每闕輔相,議不在中,惟公憐之。”公答曰:“相公才用閥閱,豈曾所敢望。然曾忝冠宰府,今已數年,相公尚寄藩屏者,何也?”錢曰:“惟演才識不茂,實假遭逢。相公科第文章,易攵曆中外,豈惟演所敢侔哉!”公曰:“不然。曾之才不及公,而猥當柄用,乃先於公者,蓋以紳之士畏公而不畏曾也。公誠能去其可畏之跡,使人無所複畏,登庸調化,必有日矣。”

張忠定公詠,號乖崖,與寇萊公為布衣交,萊公兄事之。忠定麵責不少恕,雖貴不改也。公守蜀,聞萊公大拜,曰:“寇準,宰相才也。”又曰:“蒼生無福。”門人李畋怪而問之,曰:“人千言而不盡者,準一言而盡。然用之太早,恐不及學耳。”萊公在岐,忠定自蜀還,訪之,不留。既別,顧萊公曰:“曾讀《霍光傳》否?”曰:“未也。”更無他語。萊公歸,取其傳讀之,至“不學無術”,曰:“此張公謂我也。”張忠定公言:“吾頃與寇公準、張公覃取大名府解試,罷,眾謂吾名居覃之右。吾上府帥書,言覃之德行著於鄉裏,有古人風,以某之文近覃之文,則未可知,若言其行,則某不及覃遠甚。”遂讓覃為解元。蓋士君子當以德義為先,不然未足為士也。張忠定公有清鑒,善臧否人物,凡所薦辟,皆方廉恬退之士。嚐曰:“彼好奔競者,將自得之,何假吾舉!”

李文定公家甚貧,同巷李生,每推財以濟之。公感其意,拜為兄。尋舉進士第一,李生遣人奉書通殷勤,公口謝之而已,不答。書生慚,謂公挾貴忘舊,遂不複相聞。後十年,公為左相,因而奏李生昔日周恤之義,願授一官,以報其德。詔授左班殿直。公製袍笏,致書州將,令送生至公所,公與敘舊好,且謝曰:“昔日周旋,極不敢忘,幸被誤恩,乃獲所願。”眾然後服公性度弘遠,非狹中淺見之人所能度。

王章惠公隨舉進士,甚貧,遊於翼城,逋人錢,執而入縣。石務均之父為縣吏,為償錢,又飯之,館之於其家,其母尤所加禮。一日,務均醉,毆之,王遂去。明年登第後,為河東轉運使,務均恐懼逃竄。後以事敗,文潞公為縣,捕之急,往投王,王已為禦史中丞矣。未幾,封一鋌銀至縣,葬務均之母,事少解。公不忘一飯之恩如此。

呂許公夷簡執政,範希文以天章閣待製知開封府,屢攻許公之短,落職知饒州。康定元年,複天章閣待製,知永興軍,尋改陝西都轉運使。會呂許公複入相,對仁宗曰:“範仲淹賢者,朝廷將用之,豈但除舊職,即除龍圖閣直學士、陝西經略安撫使。”上以許公為長者,天下亦美許公不念舊惡。仲淹謝曰:“向以公事忤犯相公,不意相公獎拔乃爾。”許公曰:“夷簡豈敢複以舊事為念耶?”及仲淹知延州,移書喻元昊以利害,答書不遜,仲淹焚其書不以聞。執政以為不當通書,而又擅焚之,宋庠請論以軍法。上問夷簡何如,夷簡曰:“止可薄責而已。”乃降一官。

宋韓忠憲公億,布衣時與李康靖公同遊,止一氈,同寢;一日分途,割而分之。公與李若穀未第時皆貧,同試京師,每出謁,更為仆。李先登第,授許州長社縣主簿,赴官自控妻驢,韓為負一箱。將至長社三十裏,李謂韓曰:“恐縣吏來。”箱中止有錢六百,以其半遺韓,相持大哭別去。次舉,韓亦登第。後皆至參政,世為婚姻不絕。詠史詩雲:“韓李京師更仆時,控驢負笈兩無辭。一朝接踵身榮顯,合契姻聯百世期。”韓忠憲與李康靖皆甚貧,汝州太守趙學士請康靖為門客,尤敬待韓公。韓公至,即設豬肉。康靖嚐有簡戲之:“久思肉味,請君早訪。”前輩以設肉為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