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許諾是安靜不下來的,她總有話說,“老先生,你不愛聊天兒是不是?”
我期期艾艾,“除了工作,很多事情我都不懂。”
“沒關係,除了你的工作,其他事兒我都懂。我叫許諾,他們都叫我阿諾,或是諾諾。”
“我叫方正文,你可以叫我方叔叔。”
“我喜歡叫你老先生。”
“呃,都可以。”
“老先生是化學專家?我看到你家裏有好多好多的相關書籍。”
“稱不上專家,本職專業。”我喝口湯,表示吃飽了,總不能真把人孩子當桌子用,“謝謝你這兩天照顧我,幫我聯絡我兒子,我已經……”我想說我現在已經沒事,她應該回去家裏。方才,燈光下細瞧她,覺著這孩子不如我剛開始以為的那樣年輕,即便她不是誰j□j母,兩天沒回家,家裏長輩也要擔心的。
可許諾猜度人心◆
“為什麼沒好好當醫生,要做警察呢?”
“個性不合適嘛,當警察是可以強調直覺的,而對醫生的要求是嚴謹再嚴謹。老先生,我當醫生啊,不會給病人帶來運氣。但是做警察的話,”許諾挺直腰杆,昂起下巴,眼睛閃亮璀璨,她拍拍胸口,聲音鏗鏘,“做警察我是懲惡除奸,降妖伏魔的好手,我可以保護我想保護的人,可以修補這個世界的呀。”
修補這個世界?我心頭跳動,如此美麗純善的理想。可許諾那模樣,即使作為醫生,都顯得太漂亮,當警察,就是過分漂亮了,她真的可以降妖伏魔?我有幾分憂心忡忡,“女孩子當警察,會不會太危險?我遇到你的時候,那些追你的人,是犯罪分子嗎?”
許諾翻眼睛,“犯罪分子要都那素質,隻怕我真就危險囉。那些啊,是我爸警衛處的人……”
許諾的話閘子,因為話題牽扯到她父親這裏被打開,一發不可收拾。反正我吊著點滴,兼之長夜無聊,也兼之我好奇,更更兼之的是,如果這孩子執意不走,我是沒辦法就這樣與她同在並做一處的兩張床上休息的,索性打點起精神,聽她滔滔不絕,舌燦蓮花,講她父母的故事。
如果說我這不善言辭之拙物的表達能力是羽量級的話,與許諾相較,她就是超重量級的那一夥。一開始聽她叨叨多少有幾分出於無奈,勉為其難的心態,但很快,我就被她的好口才吸引住。
照許諾敘述,我現在就診的這家醫院,她母親離休前是這裏的院長,她在這家醫院出生,她的幼年,童年,少年,和大學實習期的諸多時間,都在這裏度過,許諾對這間醫院的熟悉程度,不亞於自己的家。許諾的父親叫許懷遠,是軍方一個頗為重要的人物,工作之故,我之前供職和管理過的研究所,有不少機會與軍方接觸,聽朋友講起過,所以對許懷遠的名字,和他那個部隊的番號算是熟悉。而許諾,將其父許懷遠與其母溫竹筠之間種種,講述的如一部彩色傳奇大片,跌宕起伏,百轉千回
許諾說她的父母相遇之時,抗日戰爭進行的如火如荼,母親青春正盛,剛剛讀醫科畢業,上海幫會分子的女兒,棄暗投明,追隨我黨,意欲將一大批藥品帶進缺醫少藥的晉察冀根據地,不料卻被日寇抓住。那會兒許懷遠已四十出頭,是晉察冀平原上一個小偵察連的連長,救了溫竹筠和那批珍貴的藥品,兩人之間雖然年紀懸殊,文化程度相異,卻因為誌趣相投個性吸引而相愛。繼而,他們因為工作需要潛伏進上海,與幫會分子和日寇,國民黨之間周旋做鬥爭,為行事方便,他們掩人耳目扮作夫妻,後來索性做了真夫妻,再之後有了她哥哥許益。
最讓許諾的敘述血脈賁張,口沫橫飛之處,大概就是大上海背景下,她父母親的英勇事跡,亂世兒女,俠骨柔腸。她情緒激昂,還給我科普了有關三四十年代的幫會知識。偏我愚鈍,沒那江湖筋骨,聽半天也還是滿頭霧水,不堪了了,倒是對她爸媽在和平時期的部分更感興趣,尤其和許諾有關的片段。
其實溫竹筠的健康狀況並不是太好,有了許益之後,許懷遠打定注意不再要孩子,可他們夫妻二人不小心還是有了許諾。溫竹筠曾對丈夫瞞下有孕之事,奈何因為妊娠反應嚴重,洗浴時候暈倒,許懷遠情急之下,抱著當時已經是這家院長的溫竹筠趕至此間,待拿到檢查結果,許懷遠不顧妻子反對,就要婦科主任馬上給妻子做人流手術。
溫竹筠當時並不強硬反抗,駁斥丈夫,耷拉著腦袋淚汪汪,表現出十足順從,卻暗中給婦科主任打個眼色。隨後許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