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慕容錦夜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卻不下殺手,甚至想把安南嫁給他,為的不過就是利用他對付父皇,可現在,他似乎沒有那麼多的耐性了。
她不再問,因為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既然已經再也沒有可能,那麼,從今以後他是回大啟還是繼續留在長安,又與她何幹呢?
“祝你一路順風。”說著,她感覺眼眶還是微微發澀,回想這一年發生的一切,仿佛是經曆了一場夢境,夢醒時分,才發現很多人和事物都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魏恒心裏跟堵了一塊大石頭一樣難受,他近乎貪婪地看著她,強迫自己抿唇笑笑:“你給我送信約我來,就是為了說這句話?”
“我送信給你?”微斂的眉猛地揚起,盛七歌愣愣地看著他,忽而一笑,“魏恒,看來你我今晚都要成為別人眼中的戲子了。”
說著,果然見回廊盡頭款款走來兩人。
“什麼人?”有人輕輕問了一聲。昏黃的燈光靠近,持燈的人輕聲喚道:“盛姑娘。”
“魏恒!”安南走在前麵,目光悲痛地看著魏恒。
“原來是皇貴妃和安南公主。”盛七歌臉色微白,扭頭看向魏恒。
她雖然不是宮裏的妃嬪,可到底身在皇宮,和外臣私下會麵,總歸是影響不好。想到這裏,便對張沄熙做的這個局猜到了幾分,隻是她為何帶安南來,而不是慕容錦夜?
正在她思量的時候,安南已經大步衝過來,揚手就朝她的臉打過來:“你這個賤人。”
魏恒伸手攔住她,將盛七歌向身後拉了一下。
“公主。”這時,張沄熙也衝過來拉安南,幾個人頓時糾纏在一起。
“你這個賤人,看到魏恒為了你與本宮悔婚,你很滿意是不是?是不是?”安南像瘋了一樣掙脫魏恒,張牙舞爪地繼續朝盛七歌撲了過去。
“公主,不要,盛姑娘有身孕。”張沄熙伸手去拉安南。
“走開。”安南扭身猛地一推,張沄熙站立不穩,立即尖叫著向後栽倒。
“啊,好疼。”事情發生得太快,等眾人回過神兒的時候,張沄熙已經捂著肚子痛苦地坐在地上,殷紅的血順著她的雙腿溢出,暈染了鵝黃的宮裝。
這時,安南卻安靜了下來,她抬起頭看著盛七歌,緊抿的唇角掛著一絲詭笑。
盛七歌莫名地覺得脊背一寒,感覺有什麼事馬上就要發生,而她卻無力阻止。
“啊!救命啊,來人啊,皇貴妃娘娘小產了!”安南一把推開魏恒,瘋了一樣的往禦花園跑。
(2)愛別離
絢麗的煙火幾乎照亮了整個夜空,帶著轉瞬即逝的絕美。震耳欲聾的爆破聲,驚慌失措的叫喊聲,還有那滿目的血紅,她似乎都看不見,聽不見,她靜靜地站在那裏,與他隔著人群相望。她看見他眼中的痛,也看見了無法容忍的憤怒。
可是憤怒什麼呢?憤怒張沄熙沒了孩子?還是……她不敢想,那一刻身體裏仿佛被澆灌了無數滾燙的水銀,整個人都僵了,腳步根本無法移動半分。
她想張嘴,想喊他,可是腹部一陣痙攣,小家夥在用腳踢她了,所以她隻能忍著疼站在那裏,任憑安南手舞足蹈地在他麵前告狀:“盛七歌跟魏恒私會,被我和皇貴妃撞見,發生了爭執,盛七歌不甘心,羞憤之下失手把皇貴妃推倒了。”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當你真的置身在風暴之中的時候,你或許才會看得更清晰,哪怕真相來得過於慘烈。
盛七歌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張沄熙會拿自己的孩子做局,更無法預計慕容錦夜的反應,但可以預測的是,他們之間,終於可以畫下一個句點了。這一刻,她應該是欣慰的,可是眼眶為何澀澀的,為何有溫熱的液體在眼眶裏打轉?
“七歌。”溫熱的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可那溫度終歸不是那個人給的。
她緩緩轉身,在魏恒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擔憂,衝他搖了搖頭:“沒關係的。”不知為何,魏恒心裏依然很不安。他抓著她的手腕不放:“你要做什麼?”
她抿唇一笑:“沒什麼,隻是有些累了。”她猛地掙開他的手,快步走到慕容錦夜麵前:“不是我。”她淡淡地說,眉眼含笑,整個人沉在暮色裏,如同謝幕的煙火,絢麗過後隻剩無盡的黑暗和空寂。
慕容錦夜靜靜地看了她許久,略顯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好長時間,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她肚子裏懷的,是我的孩子。”
他低頭看著地上的血跡,張沄熙已經被送到太醫署,可他還是知道,那個他曾經忽略,甚至是憎恨的孩子,現在不複存在了。
他不知道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是因為失去這個孩子,還是因為這個孩子是死在盛七歌的手裏,他甚至不知道,他現在該做什麼?他隻能愣愣地看著她,看著魏恒牽住她的手,看著她走過來。
“那又與我何幹?我說了,不是我。”她隻是想給兩人最後一個機會,一個由他結束的機會。
她目光清澈,不卑不亢,孱弱的身體散發出一種疏離的氣息。他曾經是那麼想要留住她,可他還是無奈地看著她與自己漸行漸遠。這一刻,他突然生出一種疲憊之感,看著她的眼神越發清冷。
“你沒有別的要說?你隻說不是你,可安南沒理由騙我,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真的,真的和魏恒……”“私會”二字,他如何說得出口?
“沒有,我沒什麼要解釋的。”她淡淡地回道,雙手輕輕覆在隆起的小腹上,“我累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回去了。”
他的驕傲一點點被她的冷漠擊碎,他甚至開始質疑,是不是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愛過他?越想越心寒,他覺得這夜色黑沉得可怕。
“盛七歌。”他忍不住提高聲音喊道,伸手拉住她冰涼的手,“告訴我,你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