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占碼頭 搶生意 開殺戒(7節)(1 / 3)

第三章 占碼頭 搶生意 開殺戒(7節)

七 異鄉遇害命喪黃泉

鸚鵡洲江麵上出現海市蜃景,很快在漢陽漢口和武昌傳開,一時間眾說紛紜,謠言四起,有的說“這是長毛與清軍戰死的士兵陰魂不散,他們在陰間還在廝殺。”有的說“先出現皇宮,後出現打仗,預兆大清江山不穩。”總之,說什麼都有,攪得人心惶惶。麵對眾多謠傳,曾國筌下令漢陽知府派人徹查。但是半月過去,毫無結果。正好這期間曾國筌奉命剿滅流串到湖北的撚軍作戰失利,為逃避朝廷責罰,稱病退職,追查謠言製造者也就不了了之。

曾子旭這段時間忙得很,常去漢口英租界。他本來想趁龍舟競賽之際攪亂湖南人會館落成慶典,不料老天爺幫了忙。他認為湖南人不接天緣,不在自己的地盤上做生意,跑到鸚鵡洲來搶湖北人的飯碗,老天爺都不容忍!所以這幾天他趁湖南人情緒低落,正忙著擴充楊泗會的實力,拉英國商人韋伯加入楊四會。

曾子旭拉韋伯加入楊四會,這隻是他一廂情願,楊泗會能不能接納韋伯,那要看楊泗會的會首們能不能達成共識。其實勿用多說,這一結果早在去年就被詹耀湘言中,孫敬賢是第一個表示反對者。

孫敬賢說:“我楊泗會本是鸚鵡洲竹木商聚攏組織,哪能納一外夷入內?此舉萬萬不可破了規矩!”

曽子旭據理而爭,他說:“楊泗會章程明文規定,‘凡願入吾會者,不分東西南北之籍貫地域,皆納之’我不明白,為何要將人家據至門外?不錯 ,人家是外夷,但他們有錢,有蒸汽鐵甲船,加入我楊四會可為我楊泗會壯大實力,此等好事,何樂不為?”

馬文魁說:“英國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另有所圖。”

“有何所圖?”曾子旭一笑“要說有所圖,與我等一樣,圖賺錢,大家共謀財源,有何不好?”

陳孝林說:“英國人的意圖‘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們染指竹木生意,意在有朝一日妄圖獨霸鸚鵡洲竹木市場。”

“杞人憂天,妄加臆斷,實屬可笑!”曾子旭搖頭說:“即便是退一萬步說,就算英國人想獨霸鸚鵡洲竹木市場,他們還得顧及自己身處異國他鄉,恐怕是有這個賊心,沒這個膽,而他們本意最多隻想與我們合夥賺錢。”

孫敬賢好讀史,國泰民康思想根深帝固,再加上曾經為官多年,保守思想不可能徹底散盡。因此,不管曽子旭怎麼勸說,他的態度始終鮮明。他說:“英夷商人素以武力合流,做生意以炮艦開道,納霸道者入我楊四會,等於與搶匪為伍,敝人決不讚同!”

陳孝林和馬文魁表示讚成孫大爹的意見。討論會上明顯形成了兩派對立。但論人數,支持孫敬賢的人不下於十人,除了陳孝林和馬文魁,還有大冶花幫的劉、殷、白、紀四位幫主,以及刁幫的刁金鑫,梁剛幫的梁凱山,兩天的恭悔悟,肖正祥木行的肖青雲也都站在孫敬賢一邊。支持曾子旭的隻有他哥哥曾東苟和艾家會的艾金章。曹家幫的曹聖源保持中立,開始他還做和事老,後來見兩派爭論不休,幹脆在一旁喝茶,由他們去爭吵。

艾金章勸孫敬賢對此事不要太認真,他說“您孫大爹不想與英國佬交往,不睬他們就是了,由年輕人去與英國佬打交道。”但孫敬賢固執己見,隨後他也懶得再勸了。

孫敬賢也感到很難說服對方,因此他也認為再費口舌也是多餘,於是他以提出退出楊泗會要挾對方,他說:“既然雙方都各執己見,水火不容,為避免分歧,那我就隻好退會了。”

艾金章說:“楊泗會不能沒有您孫大爹,您老退出楊泗會等於楊泗會散夥,為了保住楊泗會,退會的應該是我們。”

曾子旭很讚成艾金章的意見,他說:“楊泗會是鸚鵡洲湖北人團結之象征,決不能散夥!盡管我們因意見不一,但保楊泗會名號為我共同之責任,所以我讚成艾大哥意見,退會當屬我等。至於退還股金,我們也不為難大家,我們可最後聯合走一趟黔東,等收購回木材售完再作結算。孫大爹,您看如何?”

孫敬賢說:“既是這樣,爾等就商量著辦吧,我已老朽,餘下之事我就不再參乎了。”

曹聖源也說:“既不同櫪,但人去情在,以後雙方有什麼難處,彼此還得幫扶點,畢竟我們曾是合夥人。”

同治九年,即農曆己巳八月十六日,中秋一過,曾子旭、馬文魁、孫文昊帶領十多名棑工去了洞庭湖。曾子旭與棑工留在常德陬溪,馬文魁和孫文昊繼續西行。

按照以往放棑的規矩,馬文魁和孫文昊在黔東清水江把收購的木材送到陬溪,紮成大棑,然後放回鸚鵡洲。所有人對這次采購熱情不高,這也許是以楊泗會的名義采購的最後一次木材。

陳孝林這次沒有和他們一起去,是因為他父親去世。他與他的堂哥陳孝德帶上全家人回老家奔喪了。

陳孝林的父親沒有熬過七十四歲這道坎,據說因腦出血而亡。他的父親在當地是有名的土財主,喪事辦得很隆重。陳孝林的兒子陳維名,年滿十五。送葬那天,他披麻戴孝捧著爺爺的遺像,走在送葬隊伍的前麵。他個子雖然頎長,但與陳孝林夫婦倆的性格截然相反,溫柔文雅,典型一副弱不禁風摸樣。陳孝林為兒子沒繼承他的身子骨,很是搞不懂。但兒子天生好讀書,在鸚鵡洲一幫孩子中就數他的天資聰穎,因而被堂伯父陳孝德視為得意門生,並在陳孝德地調教下,也是第一個從鸚鵡洲兩湖小學堂考上晴川書院的學生。

陳孝德與堂弟一樣,也搞不懂,他的兒子陳義名也沒有繼承他好讀書的習性。兒子從小頑皮,喜歡舞刀弄槍,比陳孝林的兒子大一歲。同治元年,一位意大利年輕女子和六個修女一起來到漢口,年輕女子找到馬斯蒂尼自稱是馬斯蒂尼的妹妹。馬斯蒂尼是個孤兒,連父母是誰都不知,竟然冒出一個妹妹來,實在令他費解。但不管怎麼說,從遙遠的家鄉遠渡重洋而來的,不是親人也勝似親人,馬斯蒂尼便認下這個妹妹,並安排在兩湖小學堂當教師。初來乍到,因語言不通,生活習慣不同,鬧出不少笑話。陳孝德的兒子是孩子王,背地裏對這位外國女子搞了不少惡作劇。編順口溜罵她洋妖婆,在教室的門上放石灰......。終有一天,陳孝德對兒子的所為忍無可忍,便把他綁在板凳上一頓痛打。說也怪,從那以後,兒子的頑劣習性開始有所收斂。漸漸地比以前變得穩重多了。兒子從小隨陳孝林習武,雖學得一身武功,但學業無成,多次縣試,名落孫山。十八歲那年,陳孝林托武林中的朋友,把他安排在武昌城裏一家武館任教。

馬斯蒂尼與陳孝德辦的兩湖小學堂終於得了到鸚鵡洲民眾的肯定。孩子們在學堂裏不僅學“四書五經”之類的國學,還要學算學與簡單的洋文會話。漢陽知府委托晴川書院檢驗學堂教學水平,並親自到小學堂監考,竟然有十幾名孩子考試得優。漢陽知府當即拍板,凡成績優良者,招錄晴川書院繼續深造。漢陽知府還為兩湖小學堂題聯:

立鸚鵡芳洲耕耘桃李

建兩湖學堂造就楚才

如今,馬斯蒂尼的妹妹也學會了說中國話。馬斯蒂尼很想要她在他的天主教堂做一名修女。可是這位意大利女子已經把自己融入漢人中間了,對當修女根本就不感興趣。無奈,馬斯蒂尼委隻好托陳孝德幫她找個婆家。豈料陳孝德上了幾家男方門,卻遭到回絕。理由是,“漢人哪能取洋女人做老婆,下的種土不土洋不洋,豈不是雜種?”

然而正當陳孝德一籌莫展之際,秀姑上門為符德雄來提親。

陳孝德說:“符德雄長得醜,馬斯伊娜未見能相中他?”

秀姑說:“符德雄在漢人眼裏長得醜,也許在洋人眼裏不這樣,高大魁梧的身材、眼睛略帶灰色、大鼻子、厚嘴唇、方臉、絡腮胡子,有點洋毛子模樣,我看與馬斯依娜蠻般配的。”

陳孝德說:“經你這一說還是這回事,那就擇個吉日安排兩人見麵吧。”

第二天,秀姑立馬托人到漢口法租界一家洋裝店給符德雄置辦了一套西裝。相親的頭一天,她把符德雄好好地包裝了一下。但怎麼包裝,還是難蛻漢人的習性,反而顯得不倫不類。秀姑也無計可施,隻好要符德雄與馬斯伊娜見麵時盡量去模仿洋人的神態,並一再囑咐他把後腦勺的辮子盤在頭頂上,戴上禮帽。

符德雄與馬斯伊娜見麵後,起初,他還可以按秀姑囑咐的去做。,但隨著兩人交談的話多了,粗俗的習性逐漸暴露出來,大嗓門說話,手舞足蹈,還不時地冒出幾句髒話。更令人受不了的是他還得意忘形地把頭上的禮帽摘下,盤在頭頂上辮子唰地一下抖落了下來,逗得馬斯依娜哈哈大笑,伸手就去扯他的辮子。他也不甘示弱,順勢轉身捉住馬斯伊娜的手。然而刹那間當他接觸到馬斯伊娜那雙火辣辣的藍眼睛時,像觸了電,突然收回手,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似的,耷拉著腦袋站在馬斯伊娜的麵前。

馬斯伊娜見符德雄一副窘迫的樣子,笑得隻彎腰。他用手拍拍符德雄臉說:“簡直象頭笨牛,傻得可愛!”說完突然朝符德雄的臉上親了一口。

符德雄先是一愣,隨後用手摸著自己的臉傻乎乎地直笑。

符德雄與馬斯伊娜終於走到一起。他們的婚禮沒有按中國人習俗舉辦,而是按女方家鄉的習俗在馬斯蒂尼的天主教堂舉行。來賓不少,大多是衝著好奇而來。除了陳孝德一家作為女方代表,其餘都代表男方。隨著管風琴師演奏《婚禮進行曲》,陳孝德作為馬斯依娜娘家代表,挽著身著婚紗的馬斯伊娜沿著紅色地毯緩步向祭台走去。符德雄身著燕尾服,盤著辮子,戴著禮帽,也緩慢地向祭台走去。兩人走上祭台,在琴師演奏《聖母頌》的背景音樂下,馬斯蒂尼以神父的身份開始為他倆主持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