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占碼頭 搶生意 開殺戒(5節)(2 / 3)

胡宜迪在心裏感謝詹耀湘為他保住了會首的位子,他終於明白總督曾大人為什麼老在他們前提到詹耀湘,那是因為詹耀湘善於捕捉他人處在為難時能及時出手相助。湖宜迪想向詹耀湘說幾句感謝話,但嘴巴龕動了一下,終未說出。詹耀湘向他一笑說:“你現在是會首了,拿出你當年與長毛作戰勇氣,有什麼建議隻管說,說錯了也不要緊。”

經詹耀湘這麼一提醒,胡宜迪忽然想起給大幫會起名字一事,他說:“我覺得我們大幫會起的名字欠斟酌,大幫會畢竟是我湖南人自己組建的,怎麼扯上湖北呢?我建議把‘兩湖商會’的‘兩湖’改一改,改為‘湖南商會’或‘洞庭商會’豈不更能顯示我大幫會的純潔嗎?”

胡宜迪的話剛一落音,全場頓時爆發一陣哄笑,笑得胡宜迪摸頭不是腦,同時這一笑使在場的人一下醒恍,他們全明白了,這份組建大幫會的文書並非出自胡宜迪之手,而是有人在幕後操縱,至於誰是幕後人,他們心知肚明。

譚鼎元因表哥的無知而遭人恥笑感到很不自在,他囑咐胡宜迪,“有些行內的事不知道就不要說,免得被人瞧不起。”他告訴胡宜迪,“此兩湖並非湖南與湖北,而是指我湖南境內洞庭湖的東湖與西湖,因為湖南境內木棑都放到這兩個湖區,集中紮成大棑才送到鸚鵡洲。”

胡宜迪不好意思說:“我初入門道,有些不懂的,還仰仗表弟你多指點。”

接下來他們所討論的議題是籌建兩湖會館一事。建會館需要錢,當詹耀湘提到由各幫出資,而在座的都不吭聲了。詹耀湘說:“各幫按實力大小,拿出銀子,趁著還未立秋,分別走一趟資水和沅水,放一批木棑回來,錢也賺了,建會館的銀子也有了,為何都不表態呢?”

劉長林說:“不是我不願意出錢,隻是我們幫裏上次放回的木排還沒賣完,資金一時還沒回籠,你要我拿何墊資?”

其他幫的主子也紛紛叫苦,有的建議把建會館省掉,或是往後挪一挪。

詹耀湘堅持己見,他說:“建會館是兩湖商會之大事,會館之功用爾等又不是不清楚,它本是維護商戶之利益、集洽談、溝通調協商情,便利通貿,供外來客商棲身而不可缺之場所,豈能說省就省的!望大家還是咬咬牙,拿一部分資金,促成此事實施!”

在座的又不吭聲了,會場陷於了沉寂。陳孝林想了想,打破沉寂說:“走沅水的資金由我來出吧,等購回的木材銷售完了,我隻收回成本,賺的錢全部作為籌建會館之經費。”

詹耀湘於心不忍,他不情願意看到他所欣賞的後生將如此沉重包袱一肩挑。他說:“你大可不必這樣,籌建會館是大家的事,再說這不是小數目,得幾十萬兩銀子,還是由我們大夥來分攤吧。”

常德幫的何星亮也說:“不知你想過沒有?你這樣做實際上是在和楊泗會撕破臉。”

陳孝林一笑,“楊泗會的人沒那麼小氣,再說詹叔和孫大爹是多年摯友,孫大爹一定會支持我的。”

詹耀湘說:“摯友歸摯友,可你動了楊泗會的根基。再說楊泗會也不是孫大爹一人說了算,還有曾子旭和其它幫的人,他們會買帳?你還是俺著點好。”

陳孝林說:“我拿的錢與楊泗會無關,是我師叔給我們辰幫作應急用的,再說隻是用於周轉,有何說不過去?你們隻管把心放在肚子裏!”

詹耀湘見陳孝林執意要出這個錢,隻好答應下來。他對在座的說:“你們都給我聽好,誰要是將此事泄露,休怪翻臉不認人,將按會規嚴懲不貸!”

大家一致表示守口如瓶,決不向外泄漏。

陳孝林說:“我有一事相求於眾位,就是關於為慈善堂捐款之事,如今我媳婦和何叔的夫人共同掌管慈善堂,她們的意思是想要眾位每年給慈善堂捐點銀子,也好讓那些傷殘者,和那些無依靠的孤兒寡母日子過得......”

“不行!”胡宜迪不待陳孝林把話講完,打斷陳孝林的話說:“要我們捐銀子,門都沒有!據我所知,辦慈善堂是楊泗會找借口撈錢,楊泗會就會搞一些花裏胡哨,巧立名目的嗜好,什麼建廟,蓋慈善堂,舉辦慶典,無非是他娘的掩人耳目,想心事撈錢才是真的!”

“你怎麼見人就咬呢?”何星亮憤怒地質問胡宜迪,“人家楊泗會建慈善堂,原本是在盡義務,你為何總是與人家過不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幹我們這一行都是在風口浪尖上行走,誰敢保證不會死人翻船?我不明白,你誣蔑人家,究竟居心何在?”

譚鼎元見何星亮訓斥表哥,心裏老大不高興,便回敬何星亮說:“你也不要總拿死人翻船說事,死人翻船隻出在你們常德幫,我們有老天爺保佑,安穩得很,要怪就怪你們平時不敬老天爺。”

何星亮霍地一下站起來,大聲吼道:“兩湖商會怎麼竟是些說瘋話的瘋子啊?你們想怎麼搞就怎麼搞吧,老子還不陪著熬了!”

何星亮說罷便轉身欲走,被陳孝林拉住了。

詹耀湘好言相勸,並責備譚鼎元不該戳何星亮的痛處,“大家都是做木材生意的,有何過不出?應抱成團,圖一個‘財’字。”

譚鼎元說:“我是為我表哥打抱不平,他不該訓我表哥。”

詹耀湘說:“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開交,日後還怎麼合作?外人都說湖南人比湖北人團結,我看恰恰相反。

劉長林說:“槽中有食,豬相安,槽中無食,豬拱豬,我看都是他娘的槽中無食才相互對拱,拱吧,把槽拱翻了那才好看呢!”

詹耀湘對劉長林說:“你也不要在一旁扇陰風,幫著出出點子吧,其實辦慈善業何嚐不是一件好事,大家拿出點銀子,做點善事有何妨?不就是九牛一毛之事嗎?”

陳孝林說:“我提個建議,我們不如學楊泗會,他們在他們下屬各個碼頭放一個竹筒,不管是正副會首老爺,還是管事、腳班與棑工,每次發餉銀時,都把零頭投進竹筒,到了年終砸開竹筒,把這些錢集中,既保證了慈善捐款,又保證了商會每年的花銷。”

“這個辦法好,我們也可效仿。”詹耀湘問在座的認為如何?

大家想了想,都說不妨試試。

陳孝林心裏一塊石頭總算落地。來之前,妻子秀姑托付他無論如何都得想方設法說服湖南人為慈善堂捐款。開始他還為此事犯愁,可是沒想到他給楊四會出的主意,竟然被湖南人也接受了,他可向妻子有個交代了。

胡宜迪挨了何星亮的訓斥後,沉默了。他在思考另外的事。多年的戰爭生涯,使胡宜迪很難擺脫用軍人殺戮的觀念去考慮問題。鸚鵡洲的湖南人成立大幫會,今後所麵臨的競爭對手是楊泗會。胡宜迪認為自己是兩湖商會的會首老爺之一,不能讓同鄉小瞧了自己,應該在商戰中有所作為。他想,人們不是常說商場如戰場嗎?既然是戰場,就應該是你死我活。他認為隻要能讓同鄉和自己賺足銀子,不惜利用各種手段擊垮對方,又未嚐不可。他聽說楊泗會利用孫敬賢的親家關係,開辟了一條通往黔東苗區的生財之路。此時,一種嫉妒,竭力想把對方置於死地的邪念開始撞擊著他,如此同時,一個歹毒的邪念在他腦海中形成。他決定不擇手段,包括殺人越貨,也要把楊泗會這條生財之路掐斷。

會開到半成,湖南人總算把兩湖商會成立後的一些事宜,以及建會館籌措資金定下來。他們大致估算了一下,建會館大約需要銀子八十多萬兩。陳孝林走一趟清水江苗區,估計可采購到木材四萬餘兩碼,送回鸚鵡洲銷售,除去成本可淨賺四十萬。另外四十萬分攤到三個班子。三個班子的購買木材資金由益陽幫墊資,實際上此次采購木材的資金是由陳孝林和詹耀湘兩人墊資,其它幫隻出勞力。

第一班人,由長沙幫的劉長林帶隊,走湘水,去永州;寶慶幫組成的第二班人,由譚鼎元帶隊,走資水;常德幫組成第三班人,由何星亮帶隊,走澧水。三個班子都是輕車熟路,隻當是回了一趟老家。

臨行的頭一天,他們在新蓋的楊四廟裏搞了個隆重的祭拜儀式,楊四會也派人參加了。曾子旭來參加湖南人的祭拜,純屬為了還人情債,因為那年要不是詹耀湘和譚鼎元在張家茶館救了他的命,也許他早已成了刀下鬼。孫敬賢對於湖南人出行顯得很大度,不僅參加了他們的祭拜儀式,而且還把他的兒子派去給陳孝林幫忙。

詹耀湘想隨陳孝林去清水江,陳孝林一聽,嚇了一大跳。陳孝林說:“您老以為此去是遊山玩水?老胳膊老腿摔斷了,我怎麼向嬸娘交代,您老還是在家裏敬候佳音吧。”

“我老了麼?”詹耀湘說:“我今年剛滿五十五,正當壯年,做棑工活不比年輕人差,不信比比看?”

管事彭尚清也幫腔,“還莫說,真是這回事!說不定你都不是詹爺的對手。”

陳孝林說:“你一貫對詹叔唯唯諾諾,也不觀場合,此事豈能唯命是從?”

彭尚清不好意思說:“詹爺有十多年沒外出了,我也是為了寬他老人家的心,你就答應吧,一路上有我照顧,不會有事的。”

“既然非要去,那好,那就約法三章。”陳孝林說:“一,木棑未紮成大棑,不許上排;二,不許喝酒;三,不許單獨外出。”

詹耀湘笑道:“一三條我可做到,不喝酒免了,我可少飲,由尚卿監督我。”

第二天,一百多人隊伍雇了兩條大船逆江而上。他們到了嶽州後,兵分兩路,分別向洞庭湖的東西兩湖繼續前行。由劉長林帶領的一班人,進入東湖,沿湘江而上,不幾日就到了永州,然後從沱江鎮上遊的東河沿途收購小型木排,放到永州後,連成大木排,雇一條雙帆船,拖著木排沿湘江順流而下,向洞庭湖行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