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朝北的天空出現了虹（第七節）
七 欲情烈火
大冶花幫四位幫主接到柯管事的稟告後，第二天一大早就從老關臨江會館趕到朝宗門孫興祥木行。孫敬賢聽了他們述說後，笑了笑說：“詹耀湘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早年間他來鸚鵡洲做竹木生意我沒少幫過他，就是現在我還與他有生意往來，他不會不賣我的人情的，你們回會館靜候佳音把！”
孫敬賢吩咐夥計備轎，隨後去了鸚鵡洲。
大冶產銅礦，當地人多以采礦或煉銅為業。花幫人原先以鑄造銅花工藝謀生，後來他們看到江西人經營木材賺錢，於是找到孫敬賢，提出願拿出七成資金與孫敬賢合夥做木材生意，賺了錢對半分成。有這好的事找上門來何樂而不為？孫敬賢便爽快地答應下來。幾年過去，他們合作很默契，也賺了不少的錢。但大冶人不滿足，還想把生意做大，於是他們提出以巨額投資，購回一張皇棑，要在長江上出盡風頭，惡狠狠地猛賺一筆。
開始，孫敬賢雖然以“時局不穩”為由提出反對意見，但後來礙於情麵，最後還是同意了。不過孫敬賢到底老道，他提出一個按個人投股方案，這樣一算，他所投資的股份也就隻占到了兩成，即便是整張皇棑被風浪打散，或是被歹人搶光，他也損失不會太大。
大冶花幫在鸚鵡洲沒有碼頭，主要租用其他幫的碼頭。孫敬賢的江西碼頭租用的最多。但這次放回的是體積龐大的皇棑，至少要三家緊挨著的碼頭才能停靠。於是他們事先找到曹家幫的曹聖源與曾家巷的曾東苟、還有艾家會的艾金章，而進行了協商。因為這三家碼頭彼此相連，正好可停靠。
大冶花幫願意出高價租用他們的碼頭，再加上彼此又都是湖北人，於是化幫人便如願以償。花幫人打算等皇棑銷售出一部分後，再改成中小型排，然後送往下江蕪湖或南京等地銷售。
孫敬賢坐轎不一會兒來到鸚鵡洲。當轎子路過張家茶館門前時，街上出現了騷亂。孫敬賢要轎夫把轎子停下，掀開簾子往外一看，隻見董家富領著一夥人急衝衝地走過，並攪得滿街雞飛狗跳。
孫敬賢問身邊的夥計發生了什麼事，夥計說董家富瘋了，滿街在找馬家三姑娘。孫敬賢搖搖頭，揮手示意啟轎。
孫敬賢來到了益陽人的碼頭，詹耀湘出門相迎。兩人相互道安後，詹耀湘把孫敬賢迎進門。
詹耀湘是地道的湖南益陽桃江人，此人來鸚鵡洲做竹木生意有些年頭了。他的老家別的沒有，倒是流經門前的資水給他帶來財運。詹耀湘的上輩人給他最大的好處就是讓他讀了十幾年的書，明白不少事理。五歲入私塾，十六歲入益陽龍洲書院，二十歲中得生員。道光十四年入嶽麓書院。然而正當他處在人生的轉折點，他接到父親病危的消息，便回到了老家桃江。不久，父親病故。他便撐起詹家的門戶。詹耀湘不想就此消沉，更不願守著老家山梁上幾十畝薄田過日子，他一心想出去闖一闖。於是他便帶領一幫鄉鄰到雪峰山買山伐木，紮成筏子，走資水，在洞庭湖紮成大棑，然後運往鸚鵡洲銷售。起初，他們的銷售方式是即買即結賬，回家再置辦下一趟貨。這期間，孫敬賢沒少幫助他們。不是幫他聯係買主，就是提前墊資收購，並讓他們多走幾次來回，多賺錢。三年後，詹耀湘的資金積累多了，唐正才給詹耀湘出點子，要他們把合夥人分為三撥，形成集開采、運輸、銷售一條龍的運營方式。詹耀湘采納了唐正才的建議，於是他在鸚鵡洲做了坐莊。如今，詹耀湘雖說不是鸚鵡洲最有錢的人，但少說也有幾十萬。
二人坐定，下人把茶送上，詹耀湘請孫敬賢喝茶。
詹耀湘笑著說：“我知道他們會找你來說情，我今天便洗耳恭聽，看你如何說服我。”
“老規矩，擺桌酒席賠罪，不過賠償銀子不可多要，否則我與你討價還價！” 孫敬賢笑道。
“酒席就免了，賠償銀兩嘛......二百兩足矣，我的人拆棑讓道總不能白幹吧，他們要養家糊口，你說是啵？”
“嗯，二百兩不算多，說得過去，我這就給你，不過我還有一件事相求，剛才我在街上看到哪個姓董的小子在到處找馬家三姑娘，你看此事......”
“這個混帳東西，我就早料到他會作出如此下三爛之事！你放心，這事你不說我也會製止的。”
“那我就代馬家謝了。”
提起馬家，詹耀湘覺得很愧疚，他向孫敬賢解釋說：“其實那年馬家看重這片灘地，我根本就不知道，事後我才知道是姓董的知府在搗鬼，他一地二賣撈黑錢，害得我也跟著背黑鍋。您孫大爹在洲上是元老，說話有分量，幫我向馬家解釋解釋，也好洗刷洗刷我的冤屈。”
孫敬賢說：“這事你應該找唐囉子，他比我說話更有分量，馬文忠跟他是把兄弟，對他的話唯命是聽。”
“說得也是，不過我有半年沒見到他了，恐怕又出遠門了吧？”
孫敬賢神秘地一笑，“去嶽州會見他的長毛朋友了。”
詹耀湘甚感驚訝，“放著好好的生意不做，去跟長毛造反，真不知他圖的是什麼？”
“圖做官唄。”孫敬賢又一笑。
“圖做官！圖做官為何去做反賊的官？如今做朝廷的官又不是很難的事，隻要肯出銀子，捐個道員或其他官銜都很容易的。”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孫敬賢說：“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長毛成氣侯勢不可擋，一路斬將奪關，攻占嶽州，待伐湖北，你能預料他們日後不能取代朝廷？像唐囉子這些為天國衝鋒陷陣的將領，將來成為開國元勳，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封妻蔭子，你能說他的選擇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