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彭管事來到了排上。把益陽幫的棑工召集攏來,對他們耳語了幾句,然後棑工紛紛散開,開始忙活了起來。
大冶花幫的人見益陽人把堆在岸上的木頭又拖到江裏,便馬上明白了益陽人的用意。益陽人加寬木棑,堵住水道,想困住皇徘。
花幫的人要秀姑去找益陽人求個人情,可是秀姑感到很為難。她說:“你們又不是不曉得我們馬家與益陽人不和,我去求他們反而會變本加厲,還不如你們直接去求他們,多說點好話,多賠不是,說不定會讓道的。”
無奈之下,大冶花幫的總管事柯五十隻好硬著頭皮去找益陽幫的彭管事。可是彭管事非但不給麵子,反而把柯五十奚落了一頓。
“我說兄弟不怕你見疑,你以為你是誰啊?和我一樣,充其量也隻是個做些鞍前馬後事的人,拋頭露麵是有錢的老爺幹的事,你我還是等下輩子吧!不過看在你我都是端人家飯碗的份上,我還是給指個道,回去跟你們四位老爺說,背著銀袋子,找個與我老爺有交情的中間人引薦,到我們老爺的府上賠罪,何許我們老爺會讓個道的。”
柯五十回到棑上,把一肚子的怒氣撒在打鼓佬趙興勝的身上,他說:“都是你他媽的惹得禍!害得老子被那個姓彭的王八蛋數落一頓,他是哪路貨色?不就是詹耀湘的一條狗嗎?跟老子裝腔作勢,什嘛東西!”
秀姑勸道:“此人小人一個,莫與他一般見識,免得傷身。”
秀姑想了想又說,“我看這樣,江西幫的孫大爹與詹耀湘的關係不錯,你們不如馬上回去稟告你們的四位老爺,請孫大爹出麵,這事肯定他能擺平。”
柯五十說:“此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我原本想不驚擾我們幫四位老爺,不想益陽人這麼不好說話,也好,我們幫的四位老爺就在江西幫的臨江會館,我這就去向他們稟報。”
柯五十去了,秀姑開始收拾行李。
大冶花幫為籌集這張惶排足足準備了一年。幫裏四位幫主,即劉百順、殷玉田、白喜貴、紀大勇親自上陣,並於去年就開始奔走於乾東清水江,跑遍洞庭湖各個湖區木材碼頭,東拚西湊,總算打造了一張木排中的巨無霸。
皇棑啟航那天,他們祭拜了水神楊泗將軍,一路平平安安地出了洞庭湖,可是誰也沒料到皇棑到了家門口卻出了事。
秀姑為自己沒處理好撞棑紛爭而感到很內疚。她擔心董家富帶人來找她的麻煩,連累到花幫,於是決定上岸回家。
秀姑這次幫花幫押送皇棑也是馬文忠安排的。馬文忠早就想讓表妹出去走走,經風雨,見見世麵,他認為這樣對她成長有好處。馬文忠聽說大冶花幫要聘請一名管事先生,便托江西幫的孫大爹推薦秀姑。大冶花幫對馬家三姑娘的精湛武功早有耳聞,便爽快地答應下來。
秀姑從小到大從未出過遠門,外麵的世界究竟有多大,她不得而知。今年三月間,她隨大冶人進入洞庭湖,而洞庭湖的美景卻深深地吸引了她。她小時候雖然讀過宋人範仲淹的《嶽陽樓記》,但那隻是在範公的文章中領略洞庭湖的風姿,而如今身臨其境,那浮現在眼前的渾然一體的天容水色,和那浩渺無邊的波濤,還有那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嵐,以及彌漫在湖麵上滾滾蒸騰的雲氣,這才使她真正感悟到範公文章落筆生花之神奇,而使她不得不為眼前的景色驚歎叫絕。
為了不錯過此次學習機會,秀姑雖然身為管事,但不分內分外之事都搶著幹,並很快掌握了一些放棑技術,在棑工中也贏得了讚揚。
在鸚鵡洲,上至竹木商或幫會會首,下至管事先生和棑工,他們能為自己在一生中放一次皇棑而視為最高榮耀。可是他們中間卻大多數隻能深感今世無緣而抱憾終身。秀姑應該說是幸運的,而且還是個女流。
秀姑在收拾行李時,從枕頭下拿出一把製作精美的匕首裝進包裹裏。忽然她又把匕首拿出來,望著匕首癡癡地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