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了個身,才發覺口袋裏像是有什麼硬物硌著了,紮得她有些疼。她恍恍惚惚地掏了掏,才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團紅紙,已經完全褪色了,連手上也沾了一片的紅。一團紅色裏,藏著一枚一元硬幣,銀晃晃地在暗夜裏發光。
她咯咯地笑出了聲:“哎呀,紅包都爛了,待會回家沒辦法給陶陶墊在枕頭下麵了。”
“沒事,我這兒還有一個。”梁延川騰出手,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包,遞給白梓岑。
白梓岑拿起來,憑著微弱的燈光,描摹紅包的厚度:“你什麼時候拿到的,還是這麼大一個。”
“當時林敏和新郎跑過來敬酒,你抱著她哭成淚人的時候,她偷偷塞給我的。她說,權當是給陶陶以前滿月酒的賀禮。她怕給你你不願意要,就轉頭給了我。”
白梓岑聽完,鼻腔忽地有些發酸。她吸了吸鼻子,才緩緩地說:“她這個人就是這樣,以前我哥病發缺錢,她也總喜歡偷偷摸摸地接濟我。明明自己家裏的條件也差得不行,卻還是要省吃儉用地湊出一點給我。現在看著她嫁人了,我突然就覺得很難過。”
“她總要嫁人的,而你不也嫁給我了嗎?”他慢條斯理地笑。
“也是。”白梓岑慷慨大方地笑了笑,說:“隻不過看著他們的結婚儀式,林敏的爸媽把林敏交到趙昌手上的時候,就莫名地想哭。大概是因為已經做了父母了,所以能體會到他爸媽的心思。我想,他們一定很舍不得她嫁人,畢竟要是換成嫁人的是陶陶,我也一定舍不得。”
聽完,梁延川驀地笑出了聲來,他溫潤的聲線,像是一雙無形的手,在撫摩著白梓岑鬱結的心髒。
他說:“你不還有我嗎?”
“也對。”
白梓岑酣甜地笑了笑,隨手打開車裏的電台,聽枯燥的無線電流幻化成喇叭裏的震顫,傳送在空氣裏。大約是晚間時段,電台節目不是些怪力亂神的恐怖節目,就是無聊的情感話題。終於調到一個音樂類節目,白梓岑才幽幽地放開了調頻的手。
電台裏溫柔的女聲,流淌在車廂封閉的空氣裏,娓娓道來的音調,像是在訴說著一個漫長的故事。
“人潮中,怕失散所以輕輕拉你的手,一刻不放鬆,不放鬆。
忍不住想要愛你的衝動,不確定你屬於我會不會有點寂寞。
你給的幸福在我心中,自由走動,撫平我每一個傷口。”
白梓岑依稀記得,這首歌似乎叫做《衝動》。
女聲低緩流動,與此同時,也有一雙手也溫柔地越過排擋杆,輕微地覆上了她的手背。他掌心的溫度,帶著經年依舊的熟悉餘溫,透過皮膚的接觸,直抵心髒她最柔軟的一處。之後,瞬間崩塌。
他說:“小岑,等回了遠江市,我們補辦婚禮吧。”
“好。”
他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像是此生都不會鬆開。
“到時候我們把林敏他們夫婦都叫上,還有曾兆、祁微、許阿姨、徐警官……”
“好。”
“你不是很喜歡曾兆家的兒子曾易舟嗎?到時候就讓他和陶陶跟在你後麵扯婚紗。”
“好。”
白梓岑也不知道怎麼的,明明他是在很認真地跟她商量婚禮的布置,她卻不自覺地心猿意馬,眼淚淌了滿臉。
在這一生最好的季節,白梓岑遇到了梁延川。
這一生最困頓的時節,她與他分開。
最慶幸的是,未來無數個春回往複、夏秋更迭——還會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