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教授的一席話既令我吃驚又使我糊塗,我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湯教授就象是洞察了我的心思,又摔了一下頭,做出了一副一不做二不休的架勢,說:“好吧,請你跟我來。”
……這不是過去常來垂釣的長橋頭嗎?這是曼尼河上唯一的一座木橋。這條人跡罕至的河流有著十分豐富的魚類資源,記得有一次我還跟湯教授一起來這兒搜集過鬥魚標本呢。可是現在,這兒卻完全變成了另一番景象,河岸邊那參天的大樹和開滿野花的亂草叢不見了,到處是黑乎乎的淤泥,那碧綠碧綠的河水也不知何時成了這副樣子:那肮髒的河水在有氣無力地緩緩流著,不時從河底翻上來一串串的氣泡,沿滿兩岸的黃褐色的泡沫在水中一晃一晃,水麵上籠罩著一層嫋嫋的熱氣,微風拂過,散發出一陣陣刺鼻的怪味。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見了吧”,湯教授在我背後開了口,那聲音頗為沉痛:“這樣的環境讓魚類怎麼生活下去?你看到的那些魚蝦算是幸運的了:偶然的契機使它們進化成了陸生動物,而大部分本來生活在河裏的生物卻都遭到了滅絕的厄運。”
沉默了一會兒,教授又頗有感觸地說:“難怪它們要來撓亂我們的安寧生活,因為是我們人類先打破它們的寧靜,汙染了它們的生活環境啊!”
我當然知道教授所指的“它們”是什麼。“這事什麼時候發生的?”我回過頭來問道。
教授責備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我不該提這種問題似的:“什麼時候發生的?哈!自古以來人類什麼時候停止過這種愚蠢的侵略行為?你大概是問那些魚、蝦是什麼時候逃到陸上來的吧?那是幾百年前,當時的工業發展很厲害,工業廢水當然就越來越多,於是就都往河裏排,你瞧,曼尼河就是其中遭災的一條,河裏有毒物質越積越多,大部分水生動物都因適應不了而絕滅了,隻有一小部分爬上了河岸……”
噢!老天,原來是這麼回事。我茫茫然來回在河邊走著,淒淒地望著河麵,我希望這一切不是真的。不知什麼時候,我發覺身邊的湯教授已經走開,不見了。
(五)
我折轉了身子,沿著來路走回去,心中沉甸甸的,啊!這個撓亂了秩序的世界,這個灰朦朦、髒兮兮的世界,我仿佛看到了世界的末日!
我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著,走著,不知道自己該向哪兒去,哪兒是屬於自己的地方呢?
我好象走上了一條陌生小路,突然,眼前被一個龐然大物擋住了去路。我趕緊又托了托眼鏡定睛望去,哎呀我的天啊!怎麼連海裏的鯊魚也跑到陸上來了?那怪物張著布滿利牙的大嘴,一雙腥紅的眼睛直盯盯地瞪著我,從鼻孔噴出來的氣流直把兩旁的茅草吹得呼呼亂顫。我猛然意識到:鯊魚,不是要吃人的嗎?這一念頭嚇得我趕緊掉頭便跑,心又被揪得生疼,身後的鯊魚“呼哧、呼哧”地追了上來,那重重的喘息聲越來越響,我情不自禁地歇斯底裏大叫起來:
啊——
(六)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渾身濕漉漉的又酸又疼,被子已被蹬到了地上。一縷皎潔的月光灑在床前,四周一片安詳、靜謐,我趕緊探頭向地上望去,簇新的地毯完好無損,根本沒有會麼鰻鱺或黃鱔、泥鰍之類的,夢!原來是一個漫長而又可怕的惡夢。我重重躺倒在床上,雖已全無睡意,但全身已開始逐漸放鬆,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呢?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白天檢查那幾家大工廠的排汙情況的情景這時在我的腦海裏跳了出來,那家發電廠的副廠長刺耳的話還在耳邊嗡嗡作響:“我們是交過排汙費的,這汙水就得由你們環保部門想辦法處理,不然我們交這筆錢幹什麼?”唉,法盲,難道交了排汙費就買到了排汙權?我在黑暗中無奈地搖了搖頭,可是心情又漸漸地沉重起來,如果都這樣下去,河水難保不被汙染?夢中的情景難保不會成真?這夢難道是在給我們一個什麼預感?這些念頭使我又不安起來。我心中默默祈禱,但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