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撐著傘,繼續慢慢前行,淡道:“大表哥遺願,願長眠海月島,伴清風明月。”
“原來這樣?”皇甫軒側開身,為我讓路:“三姨,有沒有想過是柳大少爺自願犧牲的呢?因為換做我,與其痛苦一輩子,不如一死或許還能讓她偶爾想起我。”
生不如死?我一僵,怔在雨中。
“柳大公子死得並不遺憾!”皇甫軒繼續道。
我直直抬眸,突兀說道:“我最近的生活很好,而且三年已過。”
在經曆獨闖金鑾殿後,我一直在哥的監督下養病。雖然沒有醫邪,也無神醫,但細細調養,終究還是有所好轉。至於江南,早已物是人非,昔日的碧波翠竹林荒蕪一片。
斷腸請纓(十)
哥一月前趕赴邊關,我院子前的拒人門神一離去,果然便有麻煩找上門。
皇甫軒並不打算放棄,依舊跟著我,徐徐道:“三姨,在這三個月內,我經曆九次暗殺,大傷兩處,小傷八處。全部都是太後的死士。”
皇甫軒語調異樣平靜,就像是他不是被謀殺人,而是主殺人:“可是,最近十天他們卻停止了一切活動,知道為什麼嗎?”
我沒有回答,徑直帶著大順走在泥濘土路上。
“對於一個將要送死之人,何必又要再費勁刺殺一遍呢?”皇甫軒自嘲道。
自封王詔書頒布後,朝堂中各股勢力蠢蠢欲動,都欲將皇甫軒處之而後快。暗地刺殺我不清楚,但明裏各樣冠冕堂皇的理由的阻止,我還是看得見的。一月,春節團圓不能離開皇宮。二月,封王繁瑣禮儀折騰一月。三月,晉王綬印尚在雕刻之中……終於,下了殺手鐧。
可惜,我再無力插入其中。
“拓撥新汗領三十萬鐵騎陳列邊關,戰事一觸即發。”皇甫軒開始變得興奮起來,眼中有刀鋒,那是軍人嗜血的本質。“今日早朝群臣決議,給本王二萬士兵,開赴玉門關支援驃騎將軍共抗拓撥。”
抓緊了傘柄。三年,拓撥陽當穩了可汗,也清除了內亂。終於他展露了野心,開疆擴土,想要一統中原。
“洛謙,好一招借刀殺人,想借拓撥之刀斬了本王之頭!”皇甫軒冰冷的眸子裏流露出陰狠:“可偏偏不讓他如願,我要大敗拓撥,壯我軍威!”
“願晉王旗開得勝。”我淡道,轉眼便要入轎。
“知道為什麼他敢如此嗎?”皇甫軒突然高聲笑起:“因為二舅在玉門關隻有五萬士兵,即使在加上我的二萬老弱散兵,是一定不敵拓撥的三十萬精騎!”
傘柄突然從手中滑落,跌入爛泥,濺在我的素裙上,恰似點點離人血淚。
若無奇跡,必定是一場慘壯的殺戮!
“三姨,不為親人,也請想一下無辜邊民。”皇甫軒早已騎上駿馬,奔馳而去。
百姓何其無辜,成為一場皇權鬥爭的犧牲品!
可是,我已傷痕累累,還能顧及天下眾人嗎?
大明宮,含元殿。
我再次立於其間,我不曾料過,百官更不曾設想。
無長公主的華美宮服,我穿著昨日清明素服,長發也隻是用銀釵綰成普通百姓夫人發式。
可氣勢不變,甚至比上次更加決然。
我傲首挺立,站在群臣之中,清聲道:“聽聞邊關戰火,瑞安不才,憂心邊民,願自薦請纓奔赴前線!”
群臣嘩然,但我卻看見了垂簾後蘇婉一絲不輕易察覺的狠笑。
“長公主這般裝束闖入金鑾殿成何體統!”還是禮部尚書最先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