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位老師的說法,我們忍不住要問:為什麼要剝奪孩子們說真話的權利?另一個事例與上述案例如出一轍:小賀是個初二男生,有次他看到幾個稅務人員戴著墨鏡,對集市上賣東西的農民又打又罵地要錢,十分生氣,就寫在了作文中。結果作文被老師批得一無是處。老師說:“那麼多好事,你為什麼不寫?要是畢業考試這樣寫,你就完了!”原來,不讓學生在作文中說真話的主要原因,在於可能影響考試成績——老師還自認為這樣做是為學生好。
難道學生說真話就一定會影響考試成績嗎?我想,很可能是閱卷老師不喜歡說真話暴露出來的社會陰暗麵,或部分老師“不健康”的思想,認為它們不利於學生的健康成長。然而,新的矛盾又來了:片麵引導孩子說假話,其結果是孩子用虛偽的語言說著違心的話語,用看似健康美麗的辭藻堆積了一連串的謊言,叛逆在所難免,人格分裂必定產生,這樣的裂痕何止傷害了健康,還導致了孩子們的麻木、冷漠、呆滯。“不健康”思想通過教育可以扭轉,但分裂的人格卻是很難再矯正的。
我們的語文教材中,很少有孩子愛看的課文,許多課文遠離孩子的生活體驗,脫離孩子的精神世界,用一種落後於時代的語言和亙古不變的聲音教化著孩子們;我們的語文老師大都擅長於分析課文的中心思想,概括段落大意,總結提煉課文的意義和價值,而很少關注孩子的真實感受。由是,孩子們逐漸從課文中,從老師肯定的語言中,從老師的讚揚中學會了如何迎合課文的需要、課堂的需要。新銳作家韓寒曾感歎道:“課文到現在都還在說假話,又怎麼教會學生寫真話?作文不寫真話,怎麼培養人格健全的孩子?”
我們的評價標準在考試選拔中失去了公正,我們太過注重美,而失去了真,太過追求全,而失去了特,太過看重意,而失去了善。一切趨利化的行為背後,自然以犧牲真實為代價。古人雲:忠言逆耳,順耳之言自然講究包裝與修飾;童言無忌說的正是原生態的真實和可愛。一些不良的社會風氣和錯誤觀念,正把說真話、辦真事、做真人當成“洪水猛獸”,老師隻不過是被其操縱的工具而已。美國思想家梭羅在《種子的信仰》裏有段話,“如果你在地裏挖一方池塘,很快就會有水鳥、兩棲動物及各種魚類,還有常見的水生植物,如百合等等。你一旦挖好池塘,自然就開始往裏麵填東西。盡管你也許沒有看見種子是如何、何時落到那裏的,自然看著它呢……這樣種子開始到來了。”在這裏,池塘是作為好學校的隱喻而出現的,學生可以是“水鳥”,可以是“兩棲動物”,也可以是“植物”,不需要你看見種子是如何、何時落地的,種子開始到來了。這就是“自然”的力量。無論是池塘裏的水生植物,還是破土而出的幼苗,“好學校”的價值,其實就體現在為學生創造一個好的生態環境,給他們適當的陽光、空氣、水分、養料……讓他們快樂幸福地成長。無獨有偶,陶行知在《育才學校創辦旨趣》一文裏也有類似的觀點:“(我)創辦育才的主要意思在於培養人才之幼苗,使得有特殊才能的幼苗不致枯萎,而且能夠發展,就必須給予適當的陽光、空氣、水分和養料,並掃除害蟲。”
孩子們遲早要成為社會的主人,其思想感情是否健康、人格是否健全,對他們本人、對整個民族的素質而言,都極其重要。一個不會說、不願說、不敢說真話的孩子,很難想象他能站在正義、真理的立場,做出多少真善美的事情。我們再不能用假大空的思想和行為模式把孩子們培養成新一代的說謊者了。
把說真話的權利還給孩子。這是我們的責任,也是我們的使命。雖然要走的路還很遠,要做的工作還很多,但所有關心中華民族前途和命運的人們,還是應該為此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