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已達,杜藍天暗自鬆了一口氣,頓住腳步,回想適才那雷霆萬鈞的一拳,兀自後怕不已。心想蔣不老前輩說得果然沒錯,以自己的三腳貓本事,豈止殺魔神不得,連能否傷他一根寒毛,也不敢斷言。自己本就為除魔而生,死在蓋世魔神手裏,早在預料之中,但若當真引發其無窮戾氣,造成世間殺孽更重,那可真是萬死莫能贖罪。
“你那心法是……”毛無邪一躍而起,意欲落在杜藍天身邊,半空中已忍不住開口發問。
杜藍天不答忽然雙掌一翻,猛向毛無邪擊出,掌風呼嘯,顯然蓄勁已久,威力非同小可。毛無邪身在空中,閃避不得,除了硬接,別無他法。毛無邪心想這老兒掌力雖是高手,卻如何能傷自己?隨手便接了。不曾想,對手掌力雖非淩厲,卻奇特之極,毛無邪掌力如猛虎凶獅,杜藍天掌力卻似飛蜂群蟻,看似一碰即散,一觸即潰,卻是無孔不入,蜂蟻自然傷不得獅虎,卻能僵持良久,動不動蟄一針,咬一口,攪得猛獸心煩意亂,往往敗陣而逃,不願糾纏下去。毛無邪本無傷人之意,又小覷了杜藍天這老兒,對掌之下,內息被攪得一塌糊塗,沒奈何強行發力震開對手,借勁飛退。
真氣一亂,任你輕功絕頂,也無法體輕如燕,毛無邪落地之時,便覺腳下一軟,噗嗤一下,半個身子陷了下去。這地下,竟是鬆軟的流沙!
毛無邪大驚失色,連忙彎腰雙手力撐,雖兩臂當即下陷至肘,卻也製止了沒頂之災。
若地下水流湍急,往往可將沙子衝得懸浮起來,便是所謂的流沙。外表看來,流沙與尋常砂石地無異,但人畜一旦踩將上去,便即下陷。而流沙另一樁可怕之處,是有極強的吸力,縱然陷得不深,沙中人卻極難脫身,那流沙便如一隻大手,將陷入的腿腳緊緊攫住,不僅用盡氣力拔不出來,而且流沙越收越緊,片刻後肢體便會因血脈不通而麻痹。
“流沙之力乃是天地之力,你縱然神功蓋世,一時三刻也休想掙脫!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杜藍天兩代人耗費數十年心神,終將魔神困住,心中痛快之極,卻也不敢停留片刻,施展輕功,跑得蹤影不見。
毛無邪抬頭環視四周,竟然又身處一個低窪的山穀,再側耳傾聽,不遠處隱隱有流水之聲,博學如他,立時便得知杜藍天意欲何為,心中惶恐之極,急思對策。
原來杜藍天師徒二人數十年前發現這山穀有天然流沙,地勢低窪,不遠處又有河流湖泊,水量極大,於是靈機一動,費盡心力,挖了一條水道,以閘封口。若將魔神引至山穀陷進流沙,再開閘放水,任魔神有通天的本事,也會活活溺死。
如今毛無邪因沉睡太久,“不死神功”護身之效全然消失,若不及早脫身,大水來時,定然斃命!
不遠處傳來金土相擊之聲,毛無邪循聲望去,卻是杜藍天已躍上半山腰,不知從哪裏拿了一根鶴嘴鋤,正對著土山奮力挖掘。土質雖硬,且遍布爬藤茅草,但這老兒內功修為不俗,一柱香功夫已在土山壁上挖了一丈多深的一個大坑,再狠狠刨得幾下,一股泥漿水箭噴湧而出。看來杜藍天無法獨力打開水閘,隻能將土山挖開,放水除魔。
不知多少萬斤積水原本被土山死死擋住,如今有了宣泄的出口,端的是水神肆虐,無人能擋。隻眨眼之間,酒杯口粗的水箭便成了水盆粗的水柱,洞口還在不斷變大。杜藍天知道厲害,連忙拋去鶴嘴鋤,騰空躍起,往土山頂登去。
果然打算水攻!毛無邪暗暗叫苦,盡力掙紮,卻是沒法擺脫流沙鉗製。這山穀有五六丈寬窄,毛無邪被陷在最低窪的所在,片刻之間,沙麵上已積水半寸。土山決口這時已有一丈寬,泥水洶湧,看來用不著小半個時辰,便會沒過毛無邪的頭頂。
如何脫身?毛無邪急思對策,心想流沙吸力大得異乎尋常,憑蠻力決計無法拔出手足,能否用五行生克之理?流沙理應屬土,自己用青木之氣的柔和勁道,或許能奏效?當下立即運起五行木氣,不料不運氣還好,真氣方到雙足,整個人又下陷了一寸!
木不能克土?難道是土性太強,五行相侮,土反克木?毛無邪連忙將青木之氣收回五行經脈,這短短片刻間,水又漲了一寸。
下陷一寸,水漲一寸,這不起眼的兩寸,又讓獸王離鬼門關近了一大步。慌亂之際,更覺山洪上漲得飛快,似乎才轉了幾個念頭,水已漫到了口鼻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