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老者與少年(1 / 2)

關中一帶暴雨傾盆,接連三月未停。

黃河下遊沿岸州縣大小官吏,無一不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若在往年,休說三個月暴雨,哪怕下一個月,黃河必定泛濫,河堤決潰,下遊數省均成澤國,生靈塗炭,餓殍遍野,疫病橫行,實是糟得不能再糟。報急奏章雪片般飛進京城,江南糧食被大量征調以作賑災,裝沙土的麻袋價錢飛漲,相鄰兩縣的官兵常為搶砂石而大打出手。

然而這如坐針氈的三個月過去了,黃河的水位愣沒漲起多少來,千年罕見的大暴雨,足以重回大禹出山年間的洪水,竟不知道流到了何方!

好容易雨過天晴,黃河又變得靜若處子,沿岸大大小小州縣的官員,都不約而同鬆了一大口氣,各自摸了摸自己頭頂的烏紗帽,慶幸又逃過一劫。倒是各路糧食販子捶胸頓足,呼天搶地痛哭,這一場天災不來,不少奸商血本無歸了。

得知黃河會有一段日子不再發脾氣,河邊的人們也不再望著河堤提心吊膽,各自忙活生計。然而,一個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的老者,卻連日來沿著河岸走來走去,不知道在搜索著什麼東西。

這日傍晚,老者一臉倦容,在河邊尋了一處避風的所在,點燃了一堆篝火,拿出一包炒米,一瓶甜酒,狼吞虎咽一通。糧食販子這些天不得不將手中糧米賤價拋售,炒米與新釀的米酒簡直比土疙瘩還便宜。

身後不遠處微有響動,有人緩緩走近。老者初時驚覺,但聽來者腳步虛浮,顯然不是練家子,也就裝聾作啞,懶得回頭招呼。倒不是不想與人聊聊天,這些時日沿河走了數百裏,他也著實累了。

“鄒無知去世已有三年,過幾日帶我去墳前拜祭一番,如何?”來人也不客氣,徑直走到篝火邊,一屁股坐下,大大咧咧烤著火,說道。

老者愕然,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抬頭打量著眼前這不速之客,卻見他年不足二十,身材瘦削,兩眼極有神采,似乎能看透天地萬物。更奇怪的,是他肩上居然站著一隻烏鴉,眼睛在火光中閃爍不止。

“早聽鄒無知說他的徒兒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看你武功修為,確實遠在你師父之上,但鄒無知的本事可不是打架。”少年伸手到老者的幹糧袋裏爪了一把炒米,塞了一半到嘴裏,另一半輕輕撒在地上,他肩上的烏鴉歡叫一聲,躍下地來啄食。

“少年人,老朽從未見過你,不知是哪位高人門下?既知先師名號,自然該知道其無所不知,老朽窮半生心血,仍難及他老人家萬一,青出於藍,如何敢當?這裏荒山野嶺,你獨自行走,難道不怕猛獸?”老者聽少年語氣對乃師不甚恭敬,心下不快,卻又不願與無知小兒一般見識,遂壓下火氣,沉聲說道。

“你倒有自知之明,叫什麼名字?”少年似乎絲毫未聽出老者話中的怒意,神態依舊。

“無禮小兒!老夫乏了,這就睡覺,請便!”老者氣往上衝,但疲累非常,實在無力訓斥這沒有家教的小子。大聲說完,不去理會少年,自顧倒頭便睡。

“蓋世魔神確是於黃河河床現世,如今卻早在數百裏之外,你兀自空耗心機在此搜尋?”少年悠然吞下嘴裏的炒米,又喝了一口水,卻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老者卻如聽驚雷,霍然坐起,炯炯目光盯緊了少年,半晌沒有說話。

“世有大吉,必有大凶,四火吉時,主五穀豐登,風調雨順,外敵不侵,天下太平。七年之後,蓋世魔神自地獄來至人間秦嶺,為禍作亂,掀血雨腥風,屠戮萬人,屍橫遍野……鄒無知當年這般說了,你又推算出什麼東西來?”少年神色不變,淡淡問道。

“閣下……莫非認得先師,如何得知當年他老人家說的話?”老者目瞪口呆,心想師父多年來與自己形影不離,直至去世,三十年未見過俗人,這少年縱然家裏或門派中有長輩與之相交,也在三十年前。那時師父還未曾預見這神州大劫,這少年究竟何方神聖,竟知道這些?

“五十年前,鄒無知送信給我,說找到了傳人,極具靈性,且與蓋世魔神頗有淵源,必定能化解大劫。老夫記得,那小子叫做杜藍天,莫非就是你?”少年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這幾句不經意的話,卻更讓老者驚詫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