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殺敵無功,還得在死敵麵前如此狼狽死去,鍾玉皇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他欲放聲長笑,又想嚎啕大哭,無奈喉嚨早已啞了,發不出絲毫聲音。痛苦不堪之際,眼前寒光一閃,一口短劍疾飛而至,刺進了他的眉心。那劍,是老四鍾至尊最為鍾愛的“至尊”寶劍,六年多前已被毛無邪奪去,那半人半獸的怪物施展陰陽兩極劍芒時,亦須借助此劍,鍾玉皇當然認得。
“至尊”劍上凝聚著一股寒氣,卻非如極寒劍芒般霸道,瞬間擴散至鍾玉皇全身,烈焰盡數熄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頓時舒緩。原來毛無邪不忍見鍾玉皇死得如此慘烈,將手中“至尊”劍運上滄海之氣後擲出,幫死敵解脫。
鍾玉皇臨終之際,拚盡餘力掙了掙,身子由石鍾乳上脫出,第三次跌進岩漿之中。這一次,他遍體寒氣,岩漿在他身周凝結成岩石,將他重重包裹,最終形成一個奇特的石棺,浮於岩漿之麵。一代魔神,就此長眠不醒。
岩漿上漲放緩,那根令鍾玉皇飲恨的鍾乳石觸手可及時,漲勢終於停下。然而液麵湧動不休,巨船般的聖樹滴溜溜不住打著轉,顯然地底依舊餘震不斷,下一次地震隨時會來。
毛無邪猶在失神之中。他雖親手了結了鍾玉皇的性命,死敵那九死一生領悟出來的絕技未曾看見,但以金鐵之氣得洞察力,他依舊能感受到其中莫可名狀的威力。這一擊之威,可說方圓百丈之內,再無活口,神仙洞府或許當場坍塌亦不奇怪,鍾玉皇自己也定然無法幸免遇難。憑血肉之軀,為何能悟出這等可怕的招式,毛無邪卻是不得而知。或許鍾劍聖未死,能道出一個所以然來,獸王卻真沒這個本事,休說偷師學藝,連想都無法想得明白。
焚林鳥與老狼都開始躁動不安,毛無邪的野獸本能也察覺地底異動,看來下一次地震,已然臨近。如今岩漿液麵距神仙洞府的洞頂僅有六七丈高,距毛無邪頭頂已不足一丈,若地震再次引動岩漿上漲,一人一獸一鳥定然無幸。毛無邪縱然從聖樹體內得了陰火真氣護身,也支持不了多久,鍾玉皇便是榜樣。
該來的終究會來。毛無邪輕輕撫摸著自己左肩焦黑一片的斷口,微微苦笑。自己曾妄想挑戰老天?今日鍾玉皇這等功力又如何?老天隻動一個小小的指頭,便讓他死不瞑目,自己一介殘廢之身,縱然能保全性命,又能做什麼?
奪奪奪。
毛無邪聞聲望去,卻是焚林鳥對著聖樹的樹幹猛啄,不知想做什麼。正自奇怪,卻見啄出的小洞裏湧出了一汪清水。那黑狼雖免了葬身岩漿之禍,但被地熱烤炙良久,早就口渴難耐,這時見到水,不顧性命撲將過去,埋頭狂飲。焚林鳥本是鳥中之王,雖不能飛翔,殺這頭老狼卻也是輕而易舉,但這次卻不與老狼爭鬥,自行走開一邊,又啄了一個水洞,緩緩啜飲。
依稀記得聽鍾劍聖說過,“波巴布”聖樹本是人間海外黑人國的樹木,樹身中存有萬斤清水,可讓沙漠中的旅者保命。今日看來,果然不假。毛無邪看著焚林鳥飲足水後,又到樹冠處摘下聖樹果實,啄開外皮,將果肉吞進肚裏。
大限在即,這一鳥一獸還有閑心喝水吃果子?禽獸到底是禽獸。毛無邪苦笑搖頭,一時覺得下一次地震來得真慢,等死的滋味極不好受。
忽然一陣咂嘴聲,卻讓毛無邪全身大震。猛力扭頭,聲音居然又是那焚林鳥毛毛所發。隻是這咂嘴聲,竟與毛伶平日裏一般無二,這焚林鳥竟有這般本事,學得惟妙惟肖。
焚林鳥靈性極強,與毛伶又是多年玩伴,模仿毛伶的聲音倒也不足為奇。可是這幾下咂嘴,卻引發了毛無邪對毛伶無盡的思念:鍾玉皇所說不錯,毛伶聰明絕頂,輕功高超,五行真氣也有幾分火候,群狼決計奈何得了他。就不知這小子在地麵上可會過於擔憂父母安危,不知所措?地震如此頻繁,秦嶺無疑已是山崩地裂,孩兒能否逃過此劫?一個不足八歲的孩兒在深山野嶺,又能否活得下去?
越想越放不下心,越放不下心,毛無邪越覺煩躁不安,忽然腦海裏靈光一閃,狠狠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大聲罵道:“毛無邪啊毛無邪,枉你曾經蔑視天地,老天爺再厲害,難道你便屈服了麼?鍾玉皇鬥不過老天又如何?你莫非便因此沒了鬥誌,撒手自去陰曹地府,連孩兒都不管不顧了?既然橫豎都是死,何不拚力求生,讓老天再度意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