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近數丈,角冠龍身上的腥味已聞得到,毛無邪嚐試著略微吸進一絲,屏氣運功抗衡,隻覺如一瓢水倒進了一大鍋滾燙的熱油之中,登時爆鳴翻騰,幾乎將整鍋油都掀了個底朝天。雖說彈指之間,自己這鍋滾油將水盡數蒸幹,平靜如初,但這短短一刻的體內惡鬥,也叫他心有餘悸,一時之間,也不敢再走近一步。這“易毒”,竟然比預計中更加難纏!
那怪龍全無察覺,隻顧慢條斯理將整隻古鯨屍體吃下肚去,每根骨頭都是舔了又舔,似乎餘味無窮。三百多斤重的古鯨,足足吃了一個時辰。這個時辰裏,毛無邪反複吸入毒氣再運功化解,不知道有多少次,體內解毒異能漸漸生效,已不似初時般難過,隻待再過片刻,毒氣不再牽扯內息,妨礙運力出手時,便施展絕世輕功,倏然欺近,將這頭可怕至極的毒龍擊殺。
便在這時,另一陣極輕微的腳步聲,又在毛無邪身後響起,漸漸由遠而近。
來者並不會輕功,雖放輕腳步,走得近了,角冠龍也有所警覺,不再享用美食,側耳傾聽。對方見怪龍已聽見動靜,索性加快了腳步,疾若奔馬,驀然高高躍起,落在角冠龍麵前,全身羽毛戟張,惡狠狠盯著敵手,全不畏懼四周的劇毒之氣。
毛無邪聽腳步聲,已知是焚林鳥毛毛。這隻焚林鳥本是極為罕見的靈禽,因毛無邪的五行內力而孵化出殼,後來又得了獸王的陰火真氣,自此與毛無邪之間有不同尋常的感應。以毛無邪如今的輕功修為,離開眾人時,可說神不知鬼不覺,依然沒能瞞得過焚林鳥。隻是這大鳥極有靈性,知道沒有毛無邪快,也不能驚醒了其餘四人和白熊,因此也是悄悄前來。
雖說焚林鳥如今足有一人高,但在這頭數千斤重的怪龍麵前,簡直如同鶴比公雞。然而更不可思議之事接連發生:角冠龍見了比自己小得多的焚林鳥,竟似黃羊見虎,野兔見狼,嚇得魂不附體,低低哀號了一聲,轉身倉皇逃命!
毛無邪與焚林鳥都怔住,看這怪龍牛高馬大,牙尖爪利,皮厚肉粗,筋骨似鐵,本以為有一場惡戰,卻不料竟會是這等戰果。那角冠龍奔跑也是極快,顯然體力充沛,絕非軟弱衰竭,為何會膽小至此,如鳥驚弓,如魚漏網?焚林鳥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扭頭看著毛無邪,見毛無邪躍出藏身之處,緊緊追趕,這才尾隨而去。
鍾劍聖曾說過,角冠龍該是焚林鳥與恐怖鳥的祖先,兩者習性接近,都是嗅覺不靈,目力聽力卻極好。毛無邪跑動沒有聲息,焚林鳥疾奔時腳步聲卻清晰可聞,角冠龍聽在耳中,更是心膽俱裂,拚命鼠竄,連頭都不敢回。一龍一人一鳥轉眼間就到了七兄弟居住之處,角冠龍絲毫沒有停步,接著往前狂奔,走的是毛無邪從未去過的一個方向。
再奔得兩裏多路,地勢漸高,兩邊的石壁越收越窄,眼前成了一條五六丈寬的通道。角冠龍嚎叫不止,往通道口邊一間石屋直奔過去,撞開房門,低頭鑽了前半截身子進去,放聲慘叫,似在痛哭。兩條粗壯的後腿與長尾留在屋外,瑟瑟發抖。
“誰把你嚇成這樣子?寶貝兒?”石屋中一個有氣沒力的聲音幽幽說道。
毛無邪在距石屋十丈之外,已放慢了腳步,緩緩前行。每接近石屋一步,奇異的劇毒就濃烈了一分,石屋中的人,竟然比那角冠龍毒性大得多。毛無邪隻覺身上一時熱,一時冷,一時奇癢難熬,一時劇痛無比,五髒六腑似乎都在造反,各自為政,若非如今內力深厚之極,強行震懾心神,平息內亂,早不知死了多少次。本以為自己不再畏懼“易毒”,這時方知真正可怕的不是毒龍,而是毒人。幸好焚林鳥也跟了上來,寸步不離毛無邪,它身上的氣味,居然真有解毒之效,讓毛無邪舒適不少。
相隔雖不近,石屋中人的話,毛無邪還是一字不漏聽在耳裏,與記憶中的老三鍾九五倒有幾分相似,但語氣既蕭索又木訥,聲音也低沉了許多,聽來仿佛老了幾十歲。
“寶貝兒,不是說了嗎?你怕什麼?天下哪裏還有活物能近你的身?古鯨再凶猛,沒走近你就變作了死屍,你盡情享用便是!還哭啥?真遇上活物了?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不對,若真遇上活物,莫非遇上‘他’了?他見了你,還能活著?真的還能活著嗎?讓開,寶貝兒,給我讓開,我去瞧個明白。讓開!聽見沒有!滾開,給我滾!”石屋中那人絮絮叨叨半天,忽然發起火來,但角冠龍卻置之不理,依舊將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毛無邪深深吸了一口氣,身軀猛然拔起,兩個起落,到了角冠龍身邊,右掌如刀,猛力劈下。這“獸王神功”威力驚人,肉掌竟似比寶刀還鋒利幾分,角冠龍脊骨當即從中斷開,掌刀如切豆腐,將這毒龍攔腰一分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