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上樹做什麼?我想去幫爹爹。”毛伶見風自如舉止有異,不由得擔心,在她耳朵邊輕聲問道。
“別下去!你爹爹今日胡來,險些害了你性命,娘等會兒好好罵他!”風自如自然不肯放手,將毛伶摟得越發緊了。
“爹爹怎會害我性命?娘你不知道,我從爹爹肩上跳下時,他嚇得全身大震,魂不附體呢。其實有什麼好怕的?爹和娘的本事,又不是第一天見過!倒是你,總是怕這怕那,一點都不知道爹爹有多厲害。”毛伶伸手拭去風自如額頭上滲出的冷汗,笑道。
“你自己跳下去的?就算你自己不要命,你爹爹若想揪你回來,你便跳上一千次,他一次也漏不下!你爹爹……你爹爹那時候想的是什麼?這些怪獸一口下來,你的小命就完了,你知道不知道!”風自如見毛伶全不知凶險為何物,更是心急如焚。
“爹爹既然能揪我回去,就一定能救得我性命!連爹爹都不信,我還能信誰?”毛伶氣力漸複,開始用力掙紮,欲離開風自如懷抱。
“你爹爹就是信了不該信的人,才落到如今的田地……”風自如話說到一半,驀然住口,心想這些話實在不宜對毛伶說,小小年紀便去學江湖裏的爾虞我詐,實在有害無益。
“爹爹也叫我別信他,你也如此教我?我偏不聽!爹爹自己拚了性命不要,也絕不會傷我!”毛伶說著伸手在風自如腋窩一捅,趁風自如右臂一鬆之際,遊魚般從母親懷裏滑出,拽住一根樹藤蕩開老遠。
這招脫困絕技不知學自毛無邪還是鍾劍聖、李行屍二老,精妙異常,風自如伸手一撈沒撈住,對毛伶又不能施展迅捷狠辣的“黃泉爪”,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溜走。
毛伶的輕功身法得四大高手悉心傳授,又是樂此不疲,苦練半年下來,已是不凡。但終究火候尚欠,若說在密林之中想逃脫身負陰火真氣修為,常年與猴子為伍的風自如追捕,毛伶還得苦練幾年。風自如放毛伶走,實是覺得毛伶說得有理,繼而又迷惑不解:半年來,四人中毛無邪對毛伶最是嚴厲,為何毛伶對這個不是親生的父親依然親密無間,深信不疑?自己與毛無邪肌膚相親,情深愛篤,為何卻總是為他擔驚受怕,如毛伶所說,不大信任毛無邪的本事?自己對毛伶也是視如己出,全心嗬護,為何母子之間,與父子之間總是差了一層?
低頭望去,瞥見樹叢枝椏間巨藤上的紫花,風自如一躍而下,握住了蔓藤,注入陰火真氣,不久便找到了“波巴布”聖樹特有的青木之氣,人樹間借助一條百裏巨藤,心意相通,將心事盡情傾訴。
聖樹如以往一般,傾聽安慰,卻無法解說這男女姻緣,母子之情與父子之義。良久良久,風自如別過聖樹,心頭已平靜許多,斜倚在樹幹上,呆呆出神。身側巨藤上的紫花受陰火真氣滋養,開得正豔,香氣將樹下的血腥味隔開,風自如覺得筋疲力盡,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朦朧中風自如忽然看見一個模糊身影,一把抱住了她。初時以為毛無邪欲與自己親熱,但那人卻隻將她穩穩橫抱在懷中,再無動作。風自如正自詫異,猛發覺那人氣味與毛無邪全然不同,又驚又怒,拚命掙紮,然而那人氣力之大,卻不在毛無邪之下,風自如竭盡全力,直如蜻蜓撼石柱一般。力盡之後,那人依然不言不動,風自如軟癱在臂彎中,卻覺全身溫暖異常,舒適無比,內心平靜喜悅。連毛無邪的懷抱,都難以帶給她如此安心之感,竟一時不願掙紮,反而盼望那人抱得越久越好。然而,那人卻彎腰將風自如輕輕放下,默默轉身離去。
“別走!”風自如想大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猛力張嘴,突然睜開了眼睛,發覺自己仍然半躺在一棵大樹上。適才所見,乃是南柯一夢。
夢中的男人是誰?夢中的男人是誰?風自如一遍又一遍問自己,抱著頭冥思苦想,總是不得要領。那個男人,風自如覺得極其熟悉,必定認識,然而記事這些年來,見過的男人,除了七兄弟中的幾人、鍾李二老、毛無邪、毛伶外,隻有幾個棄嬰,除此再無旁人。那個男人,又會是誰?
“爹!我與毛毛小白一起,殺的大耗子比你還多!”毛伶的聲音又鑽進了風自如的耳朵。
爹?風自如悚然一驚:那個奇怪的男人,莫非竟是我爹?
身周的紫花凋謝零落,唯奇香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