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過。”李行屍這時依然如在夢中,茫然答道。今日所見的一切,實在匪夷所思,他頭腦一片混亂,幾乎連話都不會說了。
毛無邪城固縣法場逃生之後,性格大變,殘忍嗜殺,滿腔怨憤,對蒼天都沒有一星半點的客氣。但也不知為何,自品嚐獾豬肉那晚起,對鍾劍聖的話總不願過分違拗,嘴裏雖然一點都不尊重客氣,內心卻對這光頭老人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極為信賴。竟鍾劍聖軟磨硬泡一番後,他總算坐到了木船上。
劃船這本事,既講究氣力,又講究巧力,力使得對了,小船輕快之極,但若不懂訣竅,那是空使力氣,船隻會滴溜溜打轉,若毛無邪亂用一身神力,槳還易折斷。鍾劍聖言傳身教,盡心講授,毛無邪本是絕頂聰明之人,李行屍的“有影無蹤”輕功絕技,他一看便會,劃船這等小道,如何難得倒他?不需半個時辰,便已似模似樣,單槳、雙槳均會使用,正劃、反劃與轉向都輕而易舉。
“潮水已減退,睡上幾個時辰吧,火把也快燒完了。今天算爺爺對你們不住,餓著肚子,等潮水退去,爺爺請你們嚐嚐神仙洞府的海鮮!你們這輩子見識過這等海味與烹飪之法,爺爺砍下腦袋來給你們當便壺!”鍾劍聖說著,將船拖上岸,似乎生怕有人偷船。毛無邪不知為何,但這百歲老人行事總有因由,也不必多問。
練武之人食量本大,毛無邪染上野獸邪毒後,胃口更是大得驚人,李行屍帶的烤肉餅有限,又已吃過一頓,這時將其吃完,仍覺饑餓。但野獸雖能食,也能挨餓,毛無邪全不在乎,胡亂吃了幾口,便倒頭睡去。地底寸草不生,更別說有大樹,他也無法鑽研新的“獸王神功”。
“行啦!退潮啦!快!將船推到海裏去!”幾個時辰後,鍾劍聖重行點燃火把,大叫大嚷,將毛無邪與李行屍都叫了起來。再看水潭,已然幹涸,不見有水,火把照去,潭底靠石壁處露出一個洞口,與人一般高矮,寬約一丈。這水潭裏,當然如毛無邪所猜,別有乾坤。
三人提起木船,進了洞口,彎彎曲曲走了近百丈,忽然一陣帶鹹腥味的風撲麵而來,前方波濤聲連綿不絕。接著鍾劍聖吹滅了火把,眼前卻依然有亮光。這地底兩三裏處,竟然還有光?毛無邪與李行屍都絕愕然,再走得幾步,出了洞口,兩人看見眼前的一切,都呆若木雞。毛無邪縱然見過不少奇詭無比的怪事,依然被眼前的景色震驚,半晌作聲不得。
洞外竟然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海洋,廣闊之極,微風鼓浪,不住拍擊著海岸的礁石,白沫四濺。通道那邊的地底因不見陽光,陰森寒冷,這裏海邊卻溫暖濕潤,一如南方盛夏的夜晚。空中雲霧迷蒙,不見頂部,卻不住閃電,沒一刻停歇,加上身後山壁上一層磷光,四下裏居然看得清清楚楚。遠方海麵霧氣升騰,如夢入幻。
“這便是傳說中的仙境?”毛無邪喃喃說道。他怎麼也不敢想象,地下兩三裏處,竟別有洞天。
“神仙竟不在天外,而在地底?這裏是地獄吧?”李行屍較毛無邪更為駭異,全身顫抖,三魂七魄都幾乎出了竅,既是驚奇,又是恐懼。這世上,還有這等奇景!
“所謂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先別學井底的蛤蟆,快快將木船推下水去,趁著沒漲潮,爺爺請你們品嚐一頓美餐!這一百多裏的水路,也沒那麼好走,海裏想把咱們當飯吃的主兒不少!”鍾劍聖六十年前由天山移居此地,一切早已見怪不怪,催促道。
“這地下海裏,還有活物?”毛無邪半信半疑。
“怎會沒有?傳說中這裏是中華龍脈所在,自有靈物鎮守。這些年都沒下海,那怪物該越發長得大了,又愛搶地盤,這小小一隻木船,經不住它一撞,還是小心為妙!”鍾劍聖半真半假說道。
“管它什麼靈物不靈物,敢攔著我救兒子,見一個殺一個!”毛無邪淡淡說著,又上了船。
“小子,你也能算是陸上的獸王,但到了海裏,還是讓海龍王三分的好!羅盤拿去,直往南劃,能不弄出響聲便別弄出響聲來,爺爺為你們弄點海味。”鍾劍聖從船艙裏拿出羅盤遞給毛無邪,同時拿起漁網,雙目炯炯,盯緊了海麵。一個人若雙眼都能射出劍氣,目力之強,自然遠勝常人。
“不欲驚動地主?你說這話,怕是晚了一步!”毛無邪淡淡說道,緩緩站起,凝神戒備。以他的野獸感應,已發覺海中不少帶有殺氣的活物正在接近。這殺氣之盛,猶在群狼之上,顯然來者凶猛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