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居深山之中,總要出去弄幾件衣服。老夫那時在二百裏外,自然聽不見。老夫姓李……”老者說道這裏,忽然遲疑起來,略一思忖,續道:“身負血海深仇,卻無力相報,這些年苟且偷生,早就是一具行屍走肉,你叫我‘李行屍’便可。蒼天無道義,世人皆可殺,老夫一具屍體,該不在可殺之列。回來之後,見到山壁前的打鬥痕跡,其中一人是用劍高手,已到劍氣隔空傷人的境界,以為是仇家尋上門來,正好朋友你路過,老夫便看個究竟,敢問朋友尊姓大名,是哪一位名師手下?”
探個究竟?分明動了殺機!毛無邪心下暗歎,見李行屍不願說真話,也說道:“晚輩的師父卑鄙無恥,連徒弟也要殘害,日後定要親手取其性命!不說也罷。在這秦嶺深山之中,晚輩染上邪毒,雖說大難不死,卻已變得半人半獸,這姓名,早已忘懷。前輩稱在下‘獸王’便是。世人皆可殺,晚輩一隻野獸,並非世人,自然不該殺。”
“好!獸王老弟,老朽還想再問一聲,那無形劍氣,是否老弟的又一絕技?”李行屍也不追問,腦子不斷轉動,將話題扯到了武功之上。
“無形劍氣,是七十年前神秘失蹤的奇人鍾劍聖所發,晚輩有幸與其交手,受益良多。恕晚輩直言,前輩想問的,隻怕並非那無形劍氣,而是晚輩所學的‘白虹劍法’,是不是?”毛無邪見李行屍疑懼之心極重,心想與其相互提防,不如將話挑明,遂一字一句說道。
李行屍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身上殺氣忽隱忽現,半晌,才淡然問道:“獸王老弟天分之高,老朽生平僅見!你,還看出了什麼?”
“晚輩的話,前輩也未必相信,多說無益。原本以晚輩與前輩的淵源,那‘白虹劍法’,便算傾囊相授,又有何不可?但晚輩如今有一個親人正遭人算計,急著趕去營救。待事情一了,晚輩自會來石壁找尋前輩,如何?”毛無邪第三次拱手行禮,轉身欲走。
“慢著,獸王兄弟,老朽這也是情非得已,你那親人……”李行屍叫住了毛無邪,正想說道:“你那親人,老朽同去營救,微效薄勞。”卻又一次疑心大起,改口說道:“若有用得著老朽的地方,盡管說話。”
“前輩年事已高,又奔波數百裏,還是回家歇息一番為妙,晚輩的事,不必勞煩。是了,前輩的兩位愛徒,半年前已去世,仇家勢大,報仇不易,若無絕世武功,枉送性命,前輩請節哀。”毛無邪聽李行屍言不由衷,甚是不悅,卻也理解他內心,隻是話中多少帶了一些刺。
“你是譏笑老夫不敢為徒兒雪恨?既然老弟什麼都知道了,老夫又何必隱瞞?我便是八年前的大魔頭李天行!獸王老弟究竟是何門派,與‘白虹劍派’掌門文昌是敵是友?老夫最大的仇家,便是文昌,要學‘白虹劍法’,隻為熟悉仇敵武功破綻,報這血海深仇!”李行屍聽聞徒兒橫死,心下痛楚,什麼也顧不上了,傲然說出了真話。
“前輩的二徒弟桑卒,可曾對前輩提起,他有一個侄兒?三兄弟隻有一個獨苗?”毛無邪背對著李行屍,回想大伯,黯然神傷,好半天,才緩緩說道。
“難道就是你?”李行屍依然半信半疑,這人滿臉須毛,看起來已有四五十歲,怎可能是桑卒的侄兒?
“前輩被誣陷為邪教妖人之前,也該聽說過,文昌有四個徒弟,武功最高,名頭最響的,是他第三弟子,名叫毛無邪。”毛無邪未回答李行屍的提問,接著說道。
“似乎聽說過這麼一個人,區區小輩,徒有虛名,武功遠不及他師父文昌!你的‘白虹劍法’,由他所傳?”李行屍問道。
“毛無邪自己都未曾想到,他便是李天行的徒孫,傳授他‘搬天轉日,移星換月’心法的卻又不是他伯父毛一海,而是李天行的大弟子,化名錢眼開。”毛無邪還是自顧自說著話,全身微微顫抖,呼吸既深且粗。
“桑卒本姓毛,老夫知道。你,就是毛無邪?說起來,我是你師祖。你說你為師父所害,莫非是受老夫連累?”李天行也有些動情,唏噓不已。
“毛無邪已死,我是獸王。李天行並非邪教妖人,是文昌陷害。前輩是李行屍,不是李天行,晚輩還有事,先走了。”毛無邪說完,拔腳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