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二江秉性正直,自然看不慣三弟如此貪婪無行,除節假日應酬外,不與他來往。毛三河雖富有,正經人家沒有肯把女兒嫁給他的,看錢份上準備出賣女兒的本不少,但接連兩個女子才訂完親,便一個自盡,一個暴病身亡,自此再無人敢問津。鎮上百姓,皆拍手稱快,說毛三河刻薄寡恩,該當絕後。
刻薄寡恩也罷,一毛不拔也罷,毛三河對毛無邪這個侄子,確是疼愛,也極其大方。當年小稚出生,毛三河來賀喜,送了二萬兩銀子,還囑咐毛無邪多生幾個,往後賀禮隻會更厚,若能過繼一個孩兒給他,即送十萬兩白銀。毛無邪反而心生反感,疏遠了這個鑽進錢眼無法自拔的三叔。就算如此,明麵上,毛無邪對毛三河也是客氣尊敬,從未傷過和氣。這次攪擾後,也不知以後何時才會見麵,毛無邪想到這裏,又是悲從中來。
趕到顧家集,天還未亮,毛無邪生怕文昌派人監視,不敢走正門,徑直找到後門,輕輕叩響。這毛三河也知道恨自己的人不少,家裏開了三個後門以便逃生,其中兩個隱蔽異常,外人不知,卻沒有對毛無邪隱瞞。
毛三河開了門,見是毛無邪,臉色立時變得蒼白,愣愣盯著他,也不讓進門。
“三叔,侄兒來這裏求您一事,能否進去說話?”毛無邪低聲說道。
“聽見這門響,便知道沒好事!”毛三河喃喃道,讓在一邊。他與毛無邪長得頗為相似,也是劍眉星目,隻是臉上棱角分明,下巴尖削,一撮山羊胡子,腦袋上稀稀拉拉沒幾根頭發,神色陰沉,少有笑容。
後院寬廣,卻隻住著毛三河一個人。家人夥計都在前院,平時嚴禁踏進後院一步,也不知道這老人晚上一個人守著這冷冷清清的大宅院,心裏是什麼滋味。毛無邪跟著毛三河進了堂屋,心裏也頗覺淒涼。
“你惹下了些什麼事啊!二哥還好吧?”毛三河關上堂屋門,讓毛無邪坐在太師椅上,轉身進了後堂,出來時已端了兩個盤子,盛著一隻肥雞,一隻熟鵝,都放在了八仙桌上。
“去世了!連大伯也……”毛無邪低頭道。
“猜得到,猜得到!唉——快吃東西,你呆不長,我什麼都知道,車船店腳牙,哪個消息不靈通?江湖上什麼事情瞞得過我?”毛三河長歎一聲,神色慘然。血濃於水,兩個兄長橫死,他能不傷心?
其時天色微明,前院傳來一陣鴿子咕咕鳴叫。毛三河家裏每日信鴿不斷,帶來各種消息,毛無邪也未在意,低頭狼吞虎咽。昨晚晚飯都沒來得及吃,便遭慘禍,雖然喝了兒子的鮮血,卻早已被“不死神功”煉化成自身血肉,這時的確餓得狠了。
“這裏是五百兩銀子,吃完了快走,三叔這裏早被人監視,沒法子去錢莊拿太多!”毛三河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包裹,放在桌上,又走到屋門前,踮起腳尖,隔著門上的雕花窗欞,向外張望,想看看動靜。忽然,一柄長劍無聲無息從門外刺進,直取毛三河右眼,貫腦而入!
“三叔!”毛無邪剛把包裹背好,見狀驚叫一聲,卻見大門被推開,兩個漢子仗劍而入!
“毛師弟,你果然還是到顧家集來了!這為富不仁的老漢,本就該死,與你同流合汙,更該死!”一個長大壯碩的漢子冷冷說道。他是文昌第二弟子,姓華名勳。
“大師兄,二師兄,你們要殺我,衝這我來便是,為何殺了我三叔?”世上唯一的親人轉眼間便在自己麵前倒下,毛無邪才想起,適才鴿子的叫聲慌張,顯是被這兩人驚擾。同時驚覺自己事事依賴別人的毛病又犯,連累了叔父,後悔不迭。
“他的命,能否抵償你殺的蔣家滿門?”大師兄邵劍鋒長劍斜指毛無邪,厲聲喝問。
“蔣家滿門,不是我殺的!你們認識我這麼多年,我是什麼人還不知道?”毛無邪愴聲問道。兩個師兄與自己雖未如樂葦般親近,卻也有二十年同窗之誼,今天看來,居然與陌生人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