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論酒(2 / 2)

“小祖宗!你怎麼這陣子才來?我的天,氣候寒冷,你竟然身穿單衣?還要不要小命?來人,快把少爺的貂皮大衣拿來!快坐下,快坐下,一個軟墊子夠不夠?”果然,蔣周泰忽然撇開眾人,迎向客廳門口,拉著那少年走了進來,不住噓寒問暖,溺愛之極。

“夠了,別讓貴客笑話!”少年推開蔣周泰,大馬金刀坐下,端起酒杯,向席上眾高手略一點頭,仰天一飲而盡。

“我的小祖宗,這酒已冷了,你又餓著肚子,如何能喝,怎不叫人溫過?諸位,這是犬子蔣不老,老朽有失管教——老天,小祖宗,那熊掌忒肥膩了,你一下吞了半個,小心肚子疼,快用些猴頭菇,你們,還不倒壺熱茶來!”

蔣不老一到,蔣周泰便不顧招呼眾人,小心伺候著,全無嚴父之態。蔣不老隻顧埋頭大嚼,對老父不理不睬,看起來他倒像蔣周泰的老子。想是自小嬌縱慣了,全不將父母長輩放在心上,紈絝之氣十足。

幾大高手相顧莞爾,本是富貴人家,又是晚年得子,對孩兒嬌生慣養,乃是常事。主人如此盛情款待,他們也不好說什麼。毛無邪卻覺得蔣不老與在烏鴉院落時大不相同,怎麼看都是在演戲,他也懶得理會這小子搞什麼鬼,自顧吃飽喝足再說。

“諸位英雄,老朽這孩兒脾氣雖說壞了些,但博古通今,才高八鬥,更習得異術,能知過去未來之事,卜算吉凶,奇準無比,各位想不想見識一番?”蔣周泰見旁席不少人竊竊私語,臉現鄙夷之色,忙打了個哈哈,欲為兒子爭回些許麵子。

“哪有此事?爹爹快坐下喝酒!我等文人,隻懂讀書習字,吟詩作對,占卦算命,是神棍巫婆的勾當,哪裏會去學?”蔣不老一口拒絕。

“小祖宗啊,這幾位,都是江湖中最負盛名的大俠,你若與他們結交,日後誰敢欺負你?你明明精通術數之學,何不一顯本領,讓大家見識一下周文王轉世,鬼穀子重生?你對著眾位學武高手引經據典,他們哪會服你?”蔣周泰似乎想讓兒子獲文昌等人好感,苦口婆心勸道。

“在下不才,書也讀過幾本,若蔣公子執意要論文才,也非不可。”文昌笑道。

蔣不老眼睛一翻,傲然道:“好!就看看各位武林前輩學問如何!本公子以‘酒是何物’為題,各位須得說出酒的別稱,並講明出自哪本書,或有何典故。若見識比我高明,聽憑處置!我先來,酒名‘掃愁帚’,又名‘吊詩鉤’,昔年蘇軾在《洞庭春色》詩中寫道:‘要當立名字,未用句升鬥。應呼釣詩鉤,亦號掃愁帚’,從此酒有了這兩個稱號。”

文昌笑道:“這有何難?酒名‘黃流’,《詩?大雅?旱麓》中曰:‘瑟彼玉瓚,黃流在中’,黃流即為杯中物。蔣公子,不知是否有此一說?”

蔣周泰擊節讚歎道:“文大俠也是風雅之輩,老朽走眼了。既如此,老朽也湊個趣,酒名‘天祿’,語出《漢書?食貨誌》:酒者,皇帝之美祿,帝王所以保養天下,享祀祈福,扶衰養疾。”

陳不凡搖頭道:“俺是粗人,隻聽說酒叫‘黃湯’,不知道出處。”

蔣不老笑道:“妙,酒名‘黃湯’,確實無據可考,大俠與我,可算平手。這位師父,是否要說出家人戒酒,免答?那就算你輸!”

丁大師也笑道:“佛家對酒也有說法,叫做‘般若湯’,也是蘇學士記載:僧謂酒為‘般若湯’,謂魚為‘水梭花‘,雞為‘鑽籬菜’,竟無所益,但自欺而已,世常笑之。人有為不義而文之以美名者,與此何異哉!老衲記得出自《東坡誌林》第二卷。”

餘下幾位武林前輩張口結舌,答不上來。蔣不老扭過頭,對毛無邪笑道:“這位大俠,有何見教?”

毛無邪淡淡道:“好酒稱‘青州從事’,劣酒稱‘平原督郵’。”

眾人卻都從未聽說過,一齊望定了毛無邪。良久,蔣不老才問道:“出自哪部典故?若能據實道來,本公子立即認輸。”

“南朝劉義慶《世說新語》中言道:桓公有主簿善別酒,有酒輒令先嚐,好者謂‘青州從事’,惡者謂‘平原督郵’。青州有齊郡,平原有鬲縣。從事,言到臍;督郵,言在鬲上住。那意思:齊臍同音,美酒酒力沉雄,可下沉至臍部,從事又是美職;而劣酒則不下肚,至橫膈為止,平原有鬲縣,與膈同音,督郵又是賤職,故以此為喻。”毛無邪從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