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唐人街還沒有一家旅行社開辦去大陸的業務,我們委托的那家應該是加拿大大使館特意安排的,但老板依然很小心,把我們叫到店鋪後麵的屋子裏才開始辦。”王春生說。
為了趕在國慶節前到達,訪問團5人和美中友好協會、華僑代表團一行三十幾人,經香港,從羅湖進廣州,再至北京,下榻北京華僑大廈。
在飛機上,王春生遇見了也去中國訪問的美國黑豹黨創始者、美國黑人民權運動領袖休伊?牛頓,“當時美國的許多左派團體與新中國關係頻繁。”
出發前夕,5人特意經紐約參加支持新中國進入聯合國的集會,並在旅途中傳來中國加入聯合國的消息。訪問團群情激昂,“這是一次名副其實的破冰之旅。”34年後的今天,陳治利提及往事依舊難捺激動。
國慶遊園活動後,保釣訪問團被單獨安排在了民族飯店,靜候會見安排。
“但恰逢加入聯合國的影響,國務院各單位異常繁忙,座談會時間難以敲定,一拖再拖。本來我們預計在國內停留35天,結果被拖延,多逗留了一個月。”
這一個多月裏,保釣團被安排在國內各地參觀旅遊,以便對新中國建設成就加深了解,他們的足跡遍布上海、南京、杭州、大寨等地,瞻仰了南京中山陵、雨花台烈士陵園等紀念勝地,11月初回到北京,繼續等待。
“10月底吧,在遊玩途中,一天,隨行的接待人員拿了一份報紙給我們看,是《中央日報》海外版,把我們五個人的名字全登出來了,列為‘文化特務’,說是‘回大陸接受培訓’,取消了我們的台灣護照,這反而令我們有了一份為曆史犧牲自我的悲情。”
座談會是經由國務院單位一級一級往上開的。第一次會談,接待訪問團的是後來任海協常務副會長的唐樹備先生。“我們提了許多問題,包括海外學生回國服務,釣魚島問題、中美關係等,唐先生不停地記筆記,並答應回去研究。整個會見持續了約三小時。”
其後,統戰部羅青長同誌會見,大抵詢問了海外留學生在美國的情況以及台灣目前的狀況。
又過了幾天,當時的外交部軍代表馬文波邀請他們參觀頤和園,“頤和園當時還未對外開放,接待那天,整個頤和園就我們五個遊客,有點冷清,但景色優美。”
會見期間,五人不止一次提出會見周總理和毛主席,但一直沒有肯定或否定的回複。“我們也沒有抱太大希望。”
“直到一天吃晚餐時,接待人員叮囑我們晚上不要離開房間。我們隱隱覺得可能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晚上9:30,有車接我們到人民大會堂,我們終於從隨行人員那裏知道,晚上周總理要接見我們!”
“與周總理的會見被安排在新疆廳,我們問能不能安排在台灣廳,回複說,台灣廳還在裝修,沒有布置好。大約晚上十點多,周總理從新疆廳偏門出來,身著灰色呢布的中山裝,氣色很好。”陳治利回憶說。
“我們立即起立,總理過來挨個握手,我是最後一個,總理說‘歡迎你們’,一雙溫暖的手充滿力量。”
“總理詢問我們,留學生在國外各地區留學工作的情況,台灣現在的局勢,他還親自介紹國內的建設情況,說‘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
我們當場建言,官方有關台灣的談話,最好不隻是言及台灣是中國神聖領土的一部分,同時也應該提到台灣人民是我們的骨肉同胞。對海外學生而言,台灣問題是情理並重的事情。”
兩天後,陳治利發現《人民日報》對台文章已經引用“骨肉同胞”的稱呼了,速度之快讓他吃驚。
“有關釣魚島,我們向總理建議,現時不妨仍交由台灣管轄,將來時機成熟一並回歸。我們更建議,中國對世界公開宣布,釣魚島是中國的領土。”
團員陳恒次為了這次訪問,還特意準備了一篇論文,主要闡述在兩岸統一的基礎上,如何保障台灣人民當家作主的問題,“他希望在統一之後的台灣,行政管理機構能更多任用台灣人。”王春生依稀記得。
以後的形勢發展,使這類建言隻能高束樓閣。乒乓外交之時,日本與中國建交,基於大局考慮,釣魚島問題被延擱下來。而在臨回美國前,陳治利在張貼報紙的櫥窗裏,看到了《人民日報》對這個導彈靶場的建議有一篇兩寸見方的報道。
訪問團團員還將海外學子渴望回國的願望告訴周總理,希望依照錢學森的例子,再度組團回國服務。出乎李我焱意料,周總理的回答是國內當時的形勢不適合海外歸來的學子一展抱負,“周總理幽默地以‘小孩子在外打架,打輸了,就往家跑’作比喻,勸我們在外麵多曆練,寓才於外嘛,打消了我們組團回國服務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