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您。”我笑著說,留意到對麵丹尼的臉興奮得發亮。
隨後就是我為什麼會坐在這列火車上,胳膊掛在胸`前了。
幾天後陣地上遭受敵軍的又一輪炮擊。我趴在戰壕裏,不時探頭看一眼是否有乘機進攻的普軍步兵。這時我看到瘋瘋癲癲的羅伯特出現在了壕溝外麵,被轟鳴的炮響駭得亂跑。他是前天吃飯的時候突然間歇斯底裏發作的,這種事並不罕見。趁著敵方炮火暫熄的片刻我跳出壕溝打算拉他回來,這時一發炮彈墜在了附近,我和他都被氣浪高高拋起,然後重重地摔了下來。我聽見“哢”的一聲巨響,左臂就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扭曲了。
我拽著昏迷的羅伯特爬回了壕溝裏,然後也因劇痛失去了知覺。
我在營地裏一直躺到當天半夜才被送走,他們人手太緊了。
在見到醫生之前我在戰地醫院又睡了一覺。醫生告訴我這是骨折。“一個月後你就能恢複了,不會有殘疾和後遺症,恭喜你。”他說,同時給我開了一張一個月的假條,因為戰地醫院沒有給輕傷員的病房了。
所以我就坐在回去的火車上了。臨走前我收到了連長托人給我帶的話,他很可惜我的暫時離開,又告訴我說等我回來的時候就是個軍官了。說沒有一點自得也是假的。
我要去的城市是第戎,勃艮第地區的首府。
沒錯,我要去見那個人,那個狠心跟我說分手的家夥。
我說不準我是否還愛他了,在想到他的時候也不會再心痛,我想我隻是——需要他。需要見到他,需要他的身體來撫慰我而已。
我曾下過決心,如果哪一天我想明白該如何對待他的話,我就去找他。我已經想明白了。
我不會再糾纏多餘之事。
畢竟,生死之外,皆是小事。
火車在一次哐當巨響中到站了。我沿著人流走到附近的出租馬車站,讓車夫送我去佐助家所在的街道。事先我拍了電報給第戎的朋友,打聽過他的住所在哪裏。
第戎遠遠沒有巴黎大,不一會兒我就到了佐助家門口。這是一棟典雅堂皇的老宅,坐落在第戎的富人區,看來佐助在這裏的日子過得還不錯。
我邁上台階去敲門,片刻後有人應聲,是佐助在巴黎時就雇用的男仆吉姆。
他看到我似乎吃了一驚,我衝他笑了一下然後朝門裏走。吉姆站在門口,既沒有阻攔我,也沒有讓開,神色茫然地說:“主人不在家,您跟主人預約過了嗎?漩渦先生。”
“沒有預約,不過佐助會樂意見到我的。”我說,朝他咧開嘴,眯起眼睛一笑,“否則我隻好站在街上等。您忍心讓我大冷天站在外麵等幾個小時嗎?”
吉姆也微笑著聳聳肩,讓我進去了。
吉姆把我帶到了二樓的書房,給我端來了咖啡和甜點後就讓我一個人待著。
我也樂於享受這樣的寧靜,坐在佐助的書桌前,用健全的右手支著下巴默默出神。
三個月了,我又到了離佐助最近的地方。這是他的書房,他寫過文件的書桌,他坐過的靠椅,他的手觸碰過的紙和筆,空氣裏仿佛還能嗅見熟悉的、屬於他的氣息。
身在戰場的時候下定的決心、做好的決斷,在這種氛圍下似乎也有了軟化的跡象。
我放低聲音,輕柔地念了幾句“佐助”,又覺得這樣的自己太傻,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而後又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窗子外麵的天色漸漸地暗下來。我一會兒焦急難耐,一會兒又心緒平和,把我過會兒要跟他說的話在心裏過了幾遍。這時候,我聽見外麵有馬車的聲響,站起來走到窗前看,佐助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