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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從她盤著的發髻裏拔出了榴花簪。

甫夫人祁紅玉臨死前戴在她頭發裏的簪子。她把那隻簪子舉到眼前,眼睛裏充滿了柔情。甫夫人說,記住,“西布裏亞”。大西洋上的一個小島。一個不大的種植園。等這件事情結束,如果和惠還活著,你和和民,我和和惠,再帶上我們可愛的小朋友塌鼻兒,我們一起離開這裏,永遠離開這裏。到我們的種植園去,一切重新開始……但是現在,大西洋上那個叫“西布裏亞”的小島,一個不大但卻美麗的種植園永遠成了夢幻。別了,我的種植園。別了,我的“西布裏亞”。

小玉的眼睛裏有了晶瑩的淚。

陳虹剛看著小玉手上的簪子,心裏突然非常難過。現在,他一切都明白了。祖母死前,把一對簪子分別給了他和他大嬸;大嬸在天窖見到他大伯父甫和惠的屍體後,死前又把那隻簪子留給了小玉——甫家唯一活著的兒媳婦,他的生父甫和民的妻子。

小玉是甫和民的女人。

不錯,小玉說,她是甫和民的女人。

而他,弑父娶母……

他能讓小玉知道嗎?

他該讓小玉知道嗎?

他看著小玉理好了頭發,眼裏噙著淚水莊嚴地把那隻簪子戴在頭上。他想,在他和小玉即將一起離開這個人世的時候,他應該讓小玉知道他就是甫和民的兒子剛剛。

他苦澀地笑笑:小玉,你是不是想知道這簪子另一隻的下落?

小玉驚疑地看著他。

陳虹剛說:二十年前,西榴城那場大暴雨過後,一個老人把一個男嬰抱到了陳濟時家的門前。那嬰兒的手裏緊攥著一隻榴花形狀的簪子,和你頭上的這隻一模一樣。後來,這個男孩兒長大了,對他的身世,他一無所知。作為曾經是大法官的兒子,他也做了法官。做法官的這個兒子,為了掩蓋他養父的一樁罪惡,最終,把他無罪的親生父親判了死刑……陳虹剛說著,流下了眼淚。他此生從來不流的眼淚。

小玉一聲慘叫:你是剛剛!

陳虹剛慘笑:是的。那個被抱進陳濟時家的男嬰,就是我!

小玉怔怔地望著他:剛剛?想不到我毒死的人會是剛剛!

她想起甫夫人對她說過的話,那隻簪子攥在剛剛的手心裏。如果剛剛還活著,他就是和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們父子倆個也許能夠重逢……剛剛也要死了。

小玉迷亂地自語。

剛剛弑父和亂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