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視而笑,桑玥摸了摸下顎:“今晚輪到桑楚青和韓玉守夜了。哎呀,我聽說叔父晚膳吃得不多。”
桑玄夜又是一愣,有這回事嗎?很快,他瞥見了桑玥眸子裏的亮光,跟著笑了笑:“是的了,而且有些體虛,應該喝點補湯什麼的。”
地麵經過一夜暴曬,水汽被蒸發得幹幹淨淨,空氣裏又恢複了夏季的炎熱。出奇的是,今晚的夜,竟是一絲風也沒有。
靈堂附近的小園子裏,花團錦簇,嬌豔芬芳,便是月光下仍見生機勃勃,或聞暗香陣陣。
靈堂內,桑楚青和韓玉靜靜地守著。韓玉神色萎靡,渾身疲軟,像一片快要凋零的葉子,隻剩一丁點兒的粘連,不用風兒吹也兀自打著顫。
桑楚青雙眼空洞無神,良久,吐出一句:“你累了一天,回去歇著吧,我守著就好。”
韓玉剛栽了個瞌睡跟頭,一聽桑楚沐的話,以為他發現自己偷懶了,猛然打了個激靈,尷尬道:“相公,我會好好守的。”
桑楚青適才扭過頭,真真瞥見她布滿血色的雙眼,於是,語氣裏含了三分憐惜:“明天收殮,會比今天更累,你要是垮了,誰來打點前後?去吧,明天早些過來便是,不會有人發現的。”
韓玉被桑楚沐一番貼心的話給感動得眼淚直冒,她起身摟住桑楚青,撫摸著他的鬢角,哽咽道:“相公,玉兒嫁給你,覺得很幸福。”
桑楚青拍了拍她的手,催促道:“嗯,去吧。”
韓玉走後,整個靈堂隻剩桑楚青一人。他仰頭,神色彷徨,深呼吸,做了個決定,推著輪子來到大夫人的棺材旁,咬咬牙,一手搭著棺木站了起來!
劇痛來襲,似無數小針在戳,一直疼到骨縫裏,令他的腿微微顫抖,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額頭已掛滿薄汗。他俯身,端詳著棺材裏安詳而蒼白的麵容,一雙眼不受控製地變得模糊。
清歌一曲月如霜,一壺佳釀,兩段惆悵。
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那麼做。十年生離,再見已是死別。暮然回首,那些痛並享受的記憶曆曆在目,鮮活得像個長在樹上的蜜桃,誘人萬分。
“珍兒,我最後悔的,就是沒能告訴你,那人是我,不是大哥。”
桑楚青滿含寵溺地說著,心有不甘地怨著,翻身爬進了棺材內,狹小的空間讓他無法平躺,隻能側臥。他將大夫人冰涼的屍體摟在臂彎裏,闔上眸子,一如多年前的那晚,人還是那個人,感覺卻截然不同了。曾經的熾熱如火淪落為眼下的寒涼似冰,他從懷裏掏出一支眉筆,替她細細描了起來,直到眉如遠山黛如墨,他才滿意一笑,抱著她,進入了夢鄉。
“小姐,當心,這裏有水。”紫蘭扶著桑飛燕,跨過一個水窪,她的另一隻手裏,擰著一個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