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cci夫人對這個過程並沒有描述太多。但裴詩心中卻非常清楚,當一個藝術家為了某一個人放棄前程,那說明這個人已比自己還要重要。她想起自己還在柯家時,顏勝嬌也曾用類似的手段消滅掉過另一個對手,當時連柯澤都看不下去了,說媽你是搞藝術的,怎麼可以這樣不擇手段。顏勝嬌隻是冷漠地回答:“如果母親隻是甘願成為一個落魄的藝術家,你現在不過是一個在普通學校飽受欺負的、前途未卜的小混混。看清楚你現在身上的少爺光環,這都是母親的不擇手段換來的。”

這番話令裴詩反感,卻又如此記憶猶新。

她想起了巴爾紮克說過的一句話——每一筆巨額財富的後麵都有深重的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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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以後,裴詩一直和Andy保持著郵件聯係。但因為兩邊生活差異太大,漸漸的,彼此回郵件的速度越來越慢,到後來變成忘記對方的存在。她沒有忘記Ricci夫人說過的“戀愛的心情”,一直在為自己物色下一任男友。隻是從很多年前開始,她的生活就太過簡單,又不像同事們那樣愛泡吧、逛街、唱KTV,所以目前為止,喜歡她的男生隻有一個,那就是在公司給她寫情書的小夥子。

她與他通了郵件,了解到他叫賓彬,比她大兩歲,是銷售部門的客戶經理。他是標準的年輕白領,名校畢業,有一點小資情調,喜歡法文老歌,對名牌有一定程度了解,狂熱喜愛蘋果公司的產品,天天加班,周末喜歡和同事們泡泡吧喝喝酒,對快節奏的社會的態度略顯消極無奈。還有,對古典音樂完全沒有了解——僅憑這一點,她就覺得這個男生完全沒有Andy適合她。她開始懷念Andy聊到法科時那種激動的感覺,愈發覺得比起很男生聊都市生活、聊工作壓力,自己更喜歡一個人待在房間裏和琴玩。甚至是揉亂裴曲的腦袋,把他弄炸毛再安撫之,都要有趣得多。

後來她總算發現,他們之間原來還有共同話題,那就是恐怖的Boss。據說賓彬的女上司是個李莫愁式的人物,銷售部的員工們提到她,都會不由自主抖三抖。但她隻要一遇到夏承司,會立刻變成遇見慕容複的王語嫣。“我有個朋友在香港的盛夏分公司工作,聽說夏先生很少過去,但隻要到那邊轉一圈,他們都會緊張得不敢大聲呼吸。你在他手下工作,肯定很辛苦。”對於他的話,她不能再讚同了。原來和同事聊天也是一件美好的事。像是夏承司全公司視頻會議上傲慢的態度,平時凶得要命的命令口吻,在大廳裏和人談判時那種六親不認的模樣,做什麼事都百般挑剔像是機械糾錯一樣的龜毛,等等,平時都是無法跟人吐槽的。可是,跟同事就可以。在夏承司身邊這段漫長受虐時光累積的怨氣,終於有了一個發泄的途徑。她以前從來不知道,說一個人的壞話也是如此令人愉悅的事。

接下來的時間裏,她開始訓練自己編製的管弦樂隊,把自己譜好的幾首曲子演奏錄製出來。忙碌之中,又一年過去了。不幸的是,12月31日她沒能回家,而是和少董在公司加班。幸運的是,淩晨時小曲非常體貼地幫她送來了夜宵。夏承司雖然還是和平時一樣不拘言笑,卻對裴曲特別照顧,會問他的工作生活等等問題,甚至還告訴他,你姐姐平時在公司是很盡責的員工。裴詩當時正在吃小曲親手做的湯圓,一整個湯圓噎在喉嚨裏不上不下,差點嗆死。裴曲簡直完全被夏承司折服了,回家的路上一直叨念這樣的話:“他哪裏像你說的魔鬼上司,他隻是看上去嚴肅,實際人很好啊。”弟弟向來善良,別人給顆糖他就對對方推心置腹,她不願意多做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