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身為醫正,統轄太醫院,精通醫術德高望重,他無能,太醫院諸多醫官隨之亦無能。再說民間,餘笙的父親辭官退隱,於江南杏林界頗有名聲,親朋故舊俱是愛莫能助。宋稷顏殊之流雖非名家出身,昔日遊走於市井街巷山河百川中,所見所聞既多且雜,仍然束手無策。
唐瀠這話說得輕巧、天真又霸道,一時之間竟不知是在寬慰太後抑或是在麻痹自己。
唐瀠的眼中布滿了血絲,神色難掩疲倦,適才她急切之下握緊了太後的手腕,此刻稍稍平靜下來,忙先抽出手,支吾道:“阿娘,我……”生辰那日,她誓言此後絕不違背禮節,然而她時常茫然,於她們而言,需得到什麼地步才算違禮?既如眼下,這般肌膚相親,從前定是在禮之內,而今呢,以後呢?
“我以為,你是來興師問罪呢,卻不是麼?”既是昨夜得知,約莫一夜未眠罷。太後看著她眼中的血絲,心疼地抬手撫觸她的臉龐,溫柔又含蓄的力度,又有疏冷的香氣撲麵,使她不由得心神激顫起來。
她的安慰,太後並未正麵回應,繞開不說,徑直挑了個她躲避不及的問題,話中雖略有嚴肅,語氣卻是揶揄說笑,令人生不出緊張來。
說著話,太後溫涼柔軟的手沒有從她的臉上撤開,猶如知道這是她能給予她最大的補償一般。
唐瀠本在貪戀這罕有的親昵,聽了問話,忙正色道:“當然不是興師問罪——我隻是擔心您。醫正那兒一知半解,我想來問您,究竟是何人所為,您又為何……瞞我。”
解鈴還須係鈴人,解毒亦然。倘若得知始作俑者,無論他意欲何為,以其性命相迫,逼他給出解藥或清毒之法,總非難事。哪怕明知多年過去,餘毒興許業已深入骨髓,縱有解法難以根除,她仍心存僥幸。
何人所為?
白駒過隙,雖說已過十餘載,如今回想,一幕幕往事依然曆曆在目。想起前因,想起後果,太後不由低低歎息了一聲:“長庚,在你之前,我曾有過四個養子。”
唐瀠頓了頓,她不知太後何故突將話峰轉到此處,遲疑著點頭:“我知道。”她初來時雖是嬰孩,卻有成人的思維,能察言觀色,能見微知著。即便不提此,她這四個早夭的兄長既是皇室子孫又有封號追贈,每年祭日都需依循章程禮節進行祭祀,她沒有不知之理。
可是,這又如何?
太後垂眸,又闔上眼眸,似是不忍回想從前親眼目睹的悲慘殘忍的場景。片刻後,她睜開眼,細密纖長的睫羽微微顫動,她沉聲道:“昔日你外祖父為權勢蒙蔽了雙眼,一心篡權奪位。那時你祖母尚在人世,她手段果敢硬決,兩位輔臣先後被她設計逐出朝堂。你外祖父遂韜光養晦,表麵做個忠心耿耿的朝臣,借以取得皇室信任,進而又將女兒嫁入宮中,攀附皇室,國戚之身份更便利他結黨營私發展勢力。”
這些事情上涉祖輩,唐瀠不甚了了,聽得專注,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
“阿祁——便是先帝的元皇後,她自幼身體虛弱,更不能生育。你外祖父唯恐她沒有子嗣,且命不長久,會坐不穩後位,顏氏便失後廷之便,於是趁我適齡,忙將我嫁了進來,以備兩全。這之前,你阿婆遠在金陵,不知他個中心思,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