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腳相撞,野漢身子倒後飛開!
人在空中的他心裏驚訝:
——還以為這些小毛賊很容易收拾,怎麼功夫這樣高?
野漢以全身之力加於這一腿上,力量恐怕得有幾百斤,那騎士卻以單拳就抵住了,拳功十分了得。
——野漢還感到互擊的一刹那,足底被什麼冰冷的硬物擊著了,猜想對方拳頭上一定穿戴著金屬器物。幸而他足底皮粗肉厚,並未割傷。
同時那出拳的騎士,也因飛腿的衝擊離了鞍,身子倒飛得比野漢更急更遠!
騎士身手卻極靈巧,身體飛越橋邊的一刹那,他右臂輕舒,攀住橋板卸力,雙腳安然落在溪水中。
野漢則在空中翻了一圈,雙腳張開馬步,立穩在泥濘地上。他正要抬頭,卻聽見前方有一異物,呼嘯著割破雨幕,朝他麵門旋飛而來!
野漢本能般迅疾提起左臂。
金屬的刺耳交鳴。
屋裏的村民爭相在窗前觀看。可是別說在這般雨夜,就算是晴朗的大白天,這等高速的交手,他們也不可能看得清。
可是他們聽得見那金屬交擊聲。
——動刀子了!要死人了!
發出暗器的就是領頭的另一個騎士。他出手後並沒有就此停下,仍策馬奔向野漢,手上露出一件跟野漢手中長物相近的兵器,乘奔馬之力橫揮而出。
——此人也是高手!
野漢並無畏懼,反而笑起來。
——是與厲害對手交鋒的興奮。
他雙手握持長物,斜斜劈向這騎士。劈勢之速,所過之處,雨水都像粉狀彈射開去!
兩物相交,這次發出悶雷似的沉響。
野漢隻覺雙臂震顫,長物幾乎脫手跌落。
——可惡……要不是正在挨餓,比力氣我絕對不會輸……
但他也無法否認:這個對手,很強。
那騎者揮完一擊後,馬兒掠過野漢身旁。這時後麵第三騎又來了。這騎士身材高壯,聽其催馬前奔的呼叱,竟是個女的。
野漢隱約看見女騎士手上閃出刃光。
同時衝了過去的騎士已把馬兒撥轉回來,形成前後夾擊之勢。
野漢強忍著饑餓,深深吸進一口氣,振奮起精神來。心裏卻同時忍不住感歎:
——不走出來也不曉得,天下原來是這般大,山野綠林,都藏著這等高手!
他大叫一聲,左手扯去披在身上那片破鬥篷。
隻見一張滿是亂生胡須的圓臉。一頭短發都被雨水淋得濕透。
他左臂從肩頭到拳頭,穿戴著金屬,隱隱呈現銅色。剛才擋下那力度強勁的暗器,正是全靠它。
一看見這真麵目,那包圍的四騎同時都煞停了。落在溪中的第五人也已爬回橋上來。
剛才與他一記鈍器交擊的騎士,將手中兵器垂在馬旁。野漢這才看得清是什麼。
船槳。
騎士取下鬥笠,散開一頭編成辮子的長發。
“野漢”狠狠將手中的包鐵六角齊眉棍拄在泥地上,仰頭朝馬上的荊裂問:
“你在這兒幹什麼?”
荊裂俯視少林武僧圓性,故意做出一個不快的表情,但難掩心裏的雀躍。
“這也是我要問你的。”
——至於躲在屋裏的橫溪村村長,聽見這自稱是少林弟子的野和尚,原來竟跟“山賊”認識,立刻嚇得暈倒了。
“那天我跟著了澄太師伯和眾師兄,一早就出了西安城,出發回少林寺去。哪知道才走到第一個岔口,太師伯就叫我自己走,不用回少林寺了,還說什麼‘你到外麵去,看看這萬丈紅塵,用你的棍棒拳頭去結緣。’”
“我聽不大明白,心裏也有幾分想回少林寺去繼續鍛煉。但太師伯死也不讓我跟著,還拿石頭扔我,我就隻好一個人走另一條路了。
“他說叫我看什麼‘紅塵’,可我半點兒沒主意要去哪兒看,隻好見路就走,遇到分岔路,就把這齊眉棍往天上一拋,落在地上指向哪邊就走哪邊。這麼胡亂地走,到了一個連名字都不曉得的鎮子。
“那時候我餓得要命,就在鎮子的街上化緣。你們猜我在街上看見了誰?正是顏清桐那個混蛋——阿彌陀佛,又說髒話了,罪過——我見那姓顏的跟兩個手下鏢師牽著馬兒走,馬上大包小包的,就猜他一定是怕給武當派和其他門派找麻煩,逃到那兒去了。
“還有兩個男的跟顏清桐在一起,都是生麵目,在西安時未曾見過。他們跟顏清桐說話時都是悄悄耳語,似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姓顏的對他們又好像畢恭畢敬。他們一夥人古裏古怪的,我就想顏清桐這小人,是不是有什麼新的陰謀詭計?反正我就閑著沒事,便決定跟著他們。他們隻留了一夜,就騎馬離了那鎮子,我也一路用腿跟蹤。”
“唉……如果我是荊兄你就好了,那次在西安的橋頭,就見識了你的跟蹤功夫。我可沒有這樣的能耐——少林寺沒有教這一套的——才跟了兩天,就被他們發現了我在後麵。姓顏的大概以為我要抓他回去給武林同道問罪,跟夥伴快馬逃走,我也死命跑步追著……可惜走了大半天,肚子又餓了,身上又沒帶幹糧,還是追丟了。”
“可是我就是不服輸,非得要再找他們出來不可。而且就像先前所說,我本來就沒有什麼事情要幹的嘛。於是我就在後麵一直找,逐條村、逐個鎮子地去打聽。幸好顏清桐這大胖子還算容易認,一路也都問得出來。隻是有時遇著些不講理的家夥,一見和尚就罵倒黴,隻好讓他們看看我的拳頭……”
“顏清桐大概以為早就甩掉了我,所以沒有兼程趕路,我才一直在後頭跟得著……就這樣,我連正在走東南西北都不曉得,走了多少天也忘了,隻覺天氣越來越熱,才知道已經換了季節……”
“不過後來走到了一個大城,行人又多又雜,再也打聽不到,終於跟丟了,真可惡……我問了問城裏人,才知道已經到了江西省裏。竟然走了這麼遠的路……”
圓性一麵猛地在吃飯,一麵長篇述說自己是怎樣到這江西來的,說話時嘴巴裏都含著米飯,說得又快又含糊,荊裂他們隻聽到六、七成,但也明白了個大概。
五人早就吃完自己那一份,坐在這村長的屋子裏,圍著圓性聽他說話。
相隔千裏,竟然能在這麼一個小村莊重遇,還要糊裏糊塗地打了起來,不得不說是奇特的緣分。
——了澄大師叫圓性“用棍棒拳頭結緣”這句話,果然應驗。
橫溪村的村長和幾個村民聚在屋裏,既好奇又害怕地看著這夥外來客。其他村民也都圍在屋外探聽。來者不是山賊,固然讓他們大大鬆了口氣;但這些人身手能力,顯然更遠在山賊之上,單是一個圓性,如果要在村子裏肆意強取,整村幾百人恐怕也沒可能擋得了。有的村民先前曾經對圓性不大客氣,此刻都驚怯地躲在人群的最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