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2 / 3)

一直到天黑,都不肯離去。

天亮了,陽光從窗戶中透了過來,那麼耀眼,刺得他睜不開眼睛,他輕輕喚過金來喜,隻說了一句:“帶我去雪曦的墳。”

程雪曦的墳立在西堤墓園,這裏到處是林立著的墓碑,那個曾美麗如花的人現在不過成了一座冰冷的墓碑。碑是馮默和沈若玫一起為她立的,上麵放著許多鮮花,一定是那些曾經的影迷來為她掃的墓。他用手觸摸著碑上的名字,雪曦,雪曦,我來看你了,你一個人呆在這裏會不會寂寞,會不會害怕。

他捧過一束白玫瑰,放在她的墓前,那束花兒嬌豔欲滴,襯著墓碑上程雪曦的遺照更顯嬌媚。蔣睿軒一個人坐在墓地前,喃喃地自言自語,又像是和程雪曦在說著話。

“雪曦,遇見你,我才明白什麼是愛,什麼是幸福。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都讓我無比懷念。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我遇見你後最想做的一件事。雪曦,我不怕想念你,隻是怕我這餘生的日日夜夜的想念裏,一直有你。”

凝固了許久的淚,滾燙而悲愴的淚,終於不可抑止地流了出來。

人生那麼長,而從今往後的路,隻有他獨自一人,艱難走過。

臨走時,蔣睿軒對金來喜說:“重新給雪曦立一塊碑,就寫:愛妻程雪曦之墓。落我的款。”

金來喜躊躇不敢應承,蔣睿軒喝到:“馬上就去辦。”他不敢違拗,便隻得去做了。

整個江城,那麼多的角落都散落著程雪曦的氣息,她的印記。在東園裏,馬場裏,紅葉書店裏,大和平影院裏……蔣睿軒沉溺在尋找那些回憶之中,不可自拔。有時候他去紅葉書店,走過那些擺滿書籍的架子,他就仿佛能感受到程雪曦的影子,她陪著他一起挑他們喜歡的書;有時候他就一個人到老王粥鋪去喝她最喜歡的魚片粥,再多的人他都會等,每次他也要為她叫上一碗,好像她就在這裏,和他一起;有時候他就到墓地去,給她換一束新鮮的白玫瑰,坐在那裏,對著暖暖的日光,對著寧靜的微風,輕輕和她說說話;晚上更多的時候,他就一個人住在東園,在記憶中搜尋著他們在這裏共度的時光,想念著她的眉,她的唇,在她睡過的床上幻想她還在身邊,並不曾離開。雪曦曾告訴過他忘掉煩惱的辦法,他就折許許多多的紙飛機,上麵寫滿程雪曦的名字,然後將它們飛向窗外,如果這些紙飛機真的能帶走人的煩惱,那是不是也能讓他從這無窮無盡的回憶中掙脫出來?

下午的時候,林雅欣到府中來,又沒見到蔣睿軒的人影,整整半年了,他每天都去那些地方,即使偶爾遇見林雅欣,他也不作聲。蔣雲鶴回來看過他一次,他沒料想自己的兒子竟癡情如斯,如今變成個不死不活的人,和雅欣的婚事也是一拖再拖,沒有個定數。

林雅欣問金來喜:“少爺又去哪了?是東園還是書店?”

金來喜回道:“少爺今天去影院了。”他見林雅欣要備車前去,忙道:“林小姐,少爺不讓人打擾。”林雅欣並不理睬,隻是吩咐司機開車。

大和平影院裏光線昏暗,裏麵空空蕩蕩,隻有蔣睿軒一個人,每個星期他都會把大和平影院包下一次,從早晨到夜晚,不停地放以前程雪曦主演的電影。《天朝麗人》,這部電影他已經看了三十三遍了,第一次看的時候還是兩年前的首映禮,他第一次正式認識了雪曦。電影裏青若的一顰一笑,一低頭一回眸,都仿佛是雪曦還在他的身邊,隻有在這裏,他才真實地覺得雪曦沒有走,一直都活著,活在這忽明忽暗的光影之中。電影結束了,他便吩咐放映員再放一遍。林雅欣走到蔣睿軒的身邊,她真是痛心,她曾經深愛的那個男人,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僅僅靠一些回憶的、虛幻的精神鴉片自欺欺人地聊以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