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鎮壓反叛(2 / 3)

嗣聖元年(684),李敬業(即徐敬業)坐贓被貶為柳州(治所在今廣西柳州市)司馬,其弟周至(今陝西周至)縣令李敬猷受到牽連,亦被免官。兄弟二人與前周至尉魏思溫偕行南下。當時,給事中唐之奇坐事被貶為括蒼(在今浙江麗水東南)令,詹事府司直杜求仁被貶為黟(今安徽黟縣)令,亦在南行之中,與李敬業等在揚州相遇。駱賓王自臨海棄官之後,也來到揚州(江蘇揚州),正好碰上了李敬業一行。熟人相見,同病相憐,“各以失職怨望”。他們回憶昔日的經曆,感歎前程的渺茫,越說越傷心,越談越氣憤,越聊越投機。在他們看來,像他們這樣有才華的人,應當出將入相。如今淪落到這種境地,完全是由於君王昏庸,有眼無珠。如果按照朝廷的處分,身赴窮荒,那麼高官厚祿,功名富貴,一切都完了;如果不去赴任,結果也會招來殺身之禍。他們認為當今唐廷外疲於戎狄,內困於天災,加以高宗新喪,易於搖動;而武氏以母後臨朝,廢黜中宗,冷落睿宗,獨攬大權,已引起了許多宗室大臣的不滿,這正是起兵的大好時機。以為隻要他們打出匡複的旗幟,登高一呼,就會得到很多人的響應。武則天一倒台,天下就是他們的了。縱或得不到天下,仍不失為匡複功臣,也不算白活一世。於是便不再南行,就以揚州為據點,乘武則天為扭轉危局、埋葬高宗日夜忙碌之機,密謀策劃起兵。

為了確保起兵的成功,李敬業決定首先爭取部分朝臣的支持,作為內應。由於唐之奇、杜求仁與左武衛大將軍程務挺友善,薛仲璋是裴炎的外甥,裴炎又與程務挺關係密切,因此裴、程二人便成了他們爭取的主要對象。李敬業派駱賓王前去聯係。駱賓王與程務挺是老相識,因而首先找到程氏,並通過他與裴炎取得聯係,說以匡複之事。

裴炎和程務挺都是所謂“人傑”,老謀深算,政治頭腦比李敬業等人高明得多。他們是忠於唐王朝的,不像李敬業那樣有野心。他們當初支持武則天廢中宗、立睿宗,主要是出於維護唐朝江山社稷和自身利益的考慮。他們沒有想到唐睿宗會成為武則天的傀儡。當他們看到睿宗即位而武則天繼續臨朝的情景後,就開始對武則天產生了不滿,思考著如何使武則天返政於睿宗。聽了駱賓王的遊說,覺得與李氏合作有可能達到使武則天返政的目的,但這樣做對自己極為不利:作為堂堂正正的顧命大臣、禁軍統帥,不能扶持李氏皇權而依靠無名小輩,不免為天下所笑。且敬業素有野心,將來若立扶佐之功,恐怕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裏。何況千裏聯絡,萬一走漏風聲,後果將不堪設想。因而對賓王說,起兵是件好事,隻是眼下山陵事緊,不能行動。凡事應從長計議。也許山陵事畢,太後會歸政的。到那時如果她還不歸政,你們再動手,我們一定支持。當然,對於這樣的回答,駱賓王是很不滿意的,他離開洛陽時,給程務挺留下了一封信,再次強調說,你現在大權在握,應當輔佐皇帝。

駱賓王回到揚州後,將遊說情況和得到的新聞向李敬業作了彙報,敬業基本滿意,便與駱賓王等商量在揚州發展勢力的問題。七月,李敬業按照魏思溫的建議,再次派人潛入神都刺探情報,並與其黨徒監察禦史薛仲璋接上了頭。薛仲璋奉敬業密令,請求出使江都。就這樣,起兵的計劃一步步地變成了行動。

八月中旬,高宗山陵事畢,武則天改旗易幟,追王其祖,繼續臨朝。裴炎麵折廷爭,無濟於事,遂與程務挺密議,準備對武則天實行“兵諫”。但他們並未與李敬業聯係,以為這樣秘密可靠,既可以迫使武則天歸政於睿宗,又可以擴大自己的權勢,還可阻止李敬業的起兵,保持社會的安定。但是,天不作美,他們的如意算盤落了空。史載,“(裴)炎謀乘太後出遊龍門,以兵執之,還政天子。會久雨,太後不出而止”。

“兵諫”計劃破滅不久,北方吃緊,武則天派程務挺為單於道安撫大使,“以備突厥”,從而使裴炎失去了最得力的助手。裴炎感到勢單力薄,光憑自己的力量不能製服武則天,才開始著手與李敬業聯絡。據說他派人給李敬業送信,信中隻寫了兩個字:“青鵝”。這兩個字可能是原來駱賓王與他商定的暗語。但不知怎麼搞的,這封信竟落入武則天之手,從此,武則天對裴炎產生了懷疑。

李敬業沒有接到裴炎的來信,但得到了武則天改易舊製、追王其祖和“人情憤惋”的消息。他認為裴炎不派人聯係,可能是還在猶豫;起兵的時機已經成熟,不能再耽誤下去。於是沒有與裴炎聯絡便動起手來。

史載,武則天改元光宅不久,李敬業令其黨羽韋超到薛仲璋的臨時官衙告變,說“揚州長史陳敬之謀反’,實際上是要薛仲璋用冠冕堂皇的手法除掉陳敬之,掃除障礙。薛氏心領神會,立即將陳敬之逮捕入獄,從而使唐王朝在揚州的武裝陷於癱瘓。幾天以後,李敬業在一隊儀仗的簇擁下,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揚州都督府門前,聲稱是新派來的揚州司馬。薛仲璋立即前往迎接,揚州群僚不敢怠慢,趕緊進行熱情招待。就這樣,李敬業等人耍了一個小小的花招,便輕而易舉地掌握了揚州都督府的軍政大權。

接著,李敬業又矯詔殺死陳敬之,並詐稱高州酋長馮子猷謀反,皇帝密令他發兵討伐。於是集合群僚,要求出兵。錄事參軍孫處行拒絕,立即被殺,嚇得其他官吏“無敢動者”。敬業“遂起一州之兵”。又打開府庫,“鳩集民眾”,發給兵器。這時,李敬業又搖身一變,對官吏們說,馮子猷蠻夷小醜,不足為患。當今的大患,乃是皇太後武則天。武氏廢黜皇帝,獨攬大權,如不討除,大唐的江山就有淪入他人之手的危險,天下就要大亂。我們都是皇上的臣民,應當忠君報國。因此,我決定首先起兵勤王,匡扶社稷,希諸位共同努力,如不聽命,軍法是從。說罷“複稱嗣聖元年”,表示要匡複中宗。同時,開設三府:一個叫匡複府,一個叫英公府,一個叫揚州大都督府。敬業自稱匡複上將,領揚州大都督,以唐之奇為左長史,杜求仁為右長史,李宗臣為左司馬,薛仲璋為右司馬。以江都令韋知止為英公府長史,駱賓王為記室(相當於秘書長),魏思溫為軍師。其餘黨魁,按其親近程度,“皆偽署職位”,從而建立了一個臨時性的叛亂機構。

為了使天下人知道起兵的“正義性”,減少阻力,爭取支持,李敬業決定“傳檄州縣,疏武氏過惡”。駱賓王自告奮勇,寫成了著名的《代李敬業傳檄天下文》:

偽臨朝武氏者,人非溫順,地實寒微。昔充太宗下陳,嚐以更衣入侍。洎乎晚節,穢亂春宮。密隱先帝之私,陰圖後庭之嬖。入門見嫉,蛾眉不肯讓人;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踐元後於翟,陷吾君於聚覲。加以虺蜴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殘害忠良,殺姊屠兄,弑君鴆母。神人之所共疾,天地之所不容。猶複包藏禍心,竊窺神器。君之愛子,幽之於別宮;賊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嗚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虛侯之已亡。燕啄皇孫,知漢祚之將盡;龍嫠帝後,識夏庭之遽衰。

敬業皇唐舊臣,公侯塚子,奉先帝之遺訓,荷本朝之厚恩。宋微子之興悲,良有以也;桓君山之流涕,豈徒然哉!是用氣憤風雲,誌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順宇內之推心,爰舉義旗,誓清妖孽。南連百越,北盡三河,鐵騎成群,玉軸相接。海陵紅粟,倉儲之積靡窮;江浦黃旗,匡複之功何遠!班聲動而北風起,劍氣衝而南鬥平。暗鳴則山丘崩頹,叱吒則風雲變色。以此製敵,何敵不摧;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公等或家傳漢爵,或地協周親,或膺重寄於瓜牙,或受顧命於宣室,言猶在耳,忠豈忘心?一之土未幹,六尺之孤安在!儻能轉禍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勳,無廢舊君之命,幾諸爵賞,同指山河。若其眷戀窮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幾之兆,必貽後至之誅。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