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你還是男人不?(3 / 3)

似乎是真心地……在替她擔憂。蘇顏垂下眼眸,臉上的僵硬的神色已有所緩和。

這樣的神色似乎也感染了顧血衣,他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手指輕輕撫過她的眉梢、眼角,慢慢地停留在了她纖秀的唇邊,摩挲良久。然後在她漸漸戒備起來的目光裏放肆地大笑,“阿顏,你別總是這樣看著我。我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壞。我從來不曾濫殺無辜,也沒有霸占過誰家的閨女……”

蘇顏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笑容,眉眼都極張揚,卻和他無比的相襯。

看到她微微有些迷惑的神色,顧血衣的目光猛然一跳,唇邊展開了一抹溫水般柔和。這樣溫柔的神氣,讓蘇顏在驚詫的同時又有些不自在起來。剛別開了視線,就感覺到他微涼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頰,挑起鬢邊一縷散亂的碎發輕輕捋到了她的耳後。這樣親昵的動作,讓她本能地想躲。盡管身體動彈不得,她的眼神還是將這一層意思明白無疑地表露了出來。

他的手指在她的鬢角處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慢慢地收了回來,淡淡地望著她說:“我知道你還在怪我。以後有機會我慢慢跟你解釋好了。”他看了看蘇顏疑惑的神色,眼裏浮起一點她看不懂的堅硬的東西,“我來是要告訴你,等我處理完了門派裏的事,就會回來接你走——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我都要把你帶走。”

看到她眼裏難以置信的震驚的神色,他的眼神沉了沉,慢慢地從她的臉上移到了她身後一個虛無的點上,聲音也微微透出一點莫名的疲憊,“阿顏,這裏不適合你。我帶你去看我師傅的家。那個莊子在山裏,十分的安靜。附近有很美的瀑布和竹林。我師傅還種了好些奇奇怪怪的花草……你一定會喜歡那裏的。”

蘇顏望著他眼裏漸漸亮起的灼人光彩,心頭竟有些莫名的刺痛。當她還掙紮在生與死的夾縫裏時,也曾幻想過,會有這樣一個人用溫柔的語氣對自己說:“來,我帶你走……”可是當這一幕真實地在自己麵前上演,驟然間湧上心頭的,卻隻是淡淡的酸澀。那些曾經模糊有過的期望,如今已經湮滅在了冬日清晨那一轉身的決絕裏,再也無跡可循了。

顧血衣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若有所思。沒有從她的眼睛裏看到憤怒和抗拒,有的隻是震驚和一點點傷感——對他來說,這已經足夠了。顧血衣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放到唇邊,在那柔軟的掌心裏印上一個灼人的輕吻,喃喃說道:“我要走了。你乖乖等我回來。”他抬眸一笑,眼瞳裏光彩流轉,清澈的眼波裏竟有種孩童般的率真。

蘇顏心頭的困惑已遠遠超過了被冒犯的憤怒,她忽然間意識到自己完全不了解這個男人。對於他種種匪夷所思的舉止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真實用意,她一無所知。他的笑容可以邪魅,也可以妖嬈;他冷淡得可以拒人於千裏之外,卻又率真得像一個孩子……就如同一塊迷人的寶石,每一個角度都折射出不同的光芒……可是在那光芒之下,究竟哪一個麵才是真正的他呢?

蘇顏還想看得再仔細一點,可是那床帳已經在她的麵前放了下來,房間裏也已經恢複了最初的靜謐,隻有繚繞在鼻端的香,久久不散。

顧血衣裹緊了身上的披風,在馬背上回身張望。

濃重的夜色掩蓋了一切,讓熟悉的街巷變得一團模糊,隻有黑黝黝的屋簷在天空墨色的背景之上呈現出一個沉默而溫柔的剪影來。

顧血衣的心頭有微弱的歎息如河水一般緩緩流過,究竟是哪一次的離別,開始讓他有了不舍的感覺呢?是在平安客棧迫她服下融香丸的那一次?還是山洞裏醒來,看到身上披著她的棉袍那一次?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這樣一個奇怪的變化在自己的身上發生,而自己卻無知無覺。細想起來,竟然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顧血衣收回了視線,投向了通往鎮外的大路。熟悉的氣息自黑暗中隱隱傳來——兩名血衣門的屬下已經在鎮外等候多時了。遠遠地看到他,兩個人十分利落地翻身下馬,躬身向他行禮。顧血衣不易覺察地蹙了蹙眉頭,聲音裏卻已然透出了一絲不悅,“不是說過讓你們在郝家集等我的麼?”

左側身材瘦削的男人上前一步,低聲說:“有急報!”

顧血衣的目光霍然一跳,“說!”

“江雁送來的鴿報,”這男人微微停頓了一下,語氣平緩地說道,“吳王遇刺,目前生死未卜。”

顧血衣一驚,“遇刺?!”

“是。”男人平緩的聲調裏微微透出幾分疑惑來,“昨夜,吳王一行在川城驛館下榻。刺客共有四人,大概在子時潛入驛館。行刺的手法幹脆利落,一擊得手,立刻全身而退。江鷂已經帶人追蹤而去,目前……尚無消息。”

顧血衣心頭微微有些煩亂,厲聲打斷了他的話,“什麼叫生死未卜?他到底傷在哪裏?”

馬前的男人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道:“嚴侍從已將吳王的傷勢完全對外封鎖,我們的人,無法混進內殿,是以……無法打探出詳情……”

顧血衣心亂如麻,不等他說完便用力甩動馬鞭,風馳電掣般疾馳而去。

從下江牧場一路南行,進入吳國境內的第一座城便是川城。

顧血衣也曾數次路過這裏,然而川城留給他的印象卻十分的模糊。也許是因為跟附近的幾座城相比,無論是自然風光還是風土人情,川城都沒有什麼值得誇耀的特色吧。

遠遠看到等候盤查的人在城門外排成了長長一隊,顧血衣剛剛鬆弛下來的神經又不自覺地繃緊了。算起來,吳王遇刺已是三天之前的事了。從川城如此森嚴的戒備,不難猜到吳王的傷勢似乎……不容樂觀。連著兩夜兩天縱馬疾馳,此時此刻,望著落日餘暉中霧靄迷蒙的青灰色的城池,一絲疲憊終於無聲無息地爬上了他的眉頭,一顆心卻越揪越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