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的急,不過是隨意挑了一條巷子,又四處亂走,走了一陣子,連應雪泥都不認路了,正好此時又是中午,路上沒什麼人可以問路。
楚嵐見他也不認路了,心裏又得意又焦急,取笑道:“我當應公子是這京城的土地爺呢,原來也有不認得路的時候。”
應雪泥歎道:“不及阿嵐,天寶村那麼點地方,都能找不著家門。”這卻是取笑楚嵐剛到天寶村時總迷路的事兒了。
楚嵐正欲反唇相譏,突然看見前麵一個穿著嫩綠色衣裳的女孩兒沿著牆根快快的走,竟是芸娘的丫鬟翠兒,忙拉著應雪泥追了上去。
那翠兒一閃身,進了一條巷子,等楚嵐和應雪泥趕到時,已不見了人影。
應雪泥看了看那巷子,隻見裏頭庭院深深,幽靜又氣派,突然想起舊事來,於是笑道:“竟走到這兒來了。”
楚嵐聽了這話,心中大喜,道:“你認得這裏麼?”
應雪泥道:“這是花枝巷子,諢名又叫百媚生。”
楚嵐一聽這諢名,合了古人詩“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於是笑道:“這名兒風雅,莫非也有娘娘不成?”
應雪泥道:“娘娘卻是沒有,花魁娘子倒不少。”
楚嵐心中奇怪,應雪泥道:“此處原是富商巨賈養外室的地方,多是些風塵女子,不好帶回家去,在外頭置辦宅子奴仆,此處離那些商賈的宅子也不遠,竟是家外家了。”
楚嵐恍然大悟,又狐疑看他。
應雪泥看她眼神,忙解釋:“我不過是當日與一皇商應酬,與他在此處略坐了坐罷了,阿嵐莫要多心。”
楚嵐正要刻薄他兩句,突然聽見一陣嘈雜,一個穿著泥金色緞子衣裳的中年婦人帶著幾個丫鬟婆子,兩個拿著棍棒的精壯小廝,大大剌剌的越過他們,往巷子裏走,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了下來。
那中年婦人斥了一聲:“去!”
小廝揮著棍棒砸門,不一會兒,就破門而入,隻聽裏頭一陣腳步雜亂,一個嬌滴滴的女聲道:“姐姐下降……”
可惜這“姐姐”卻不忙著“下降”,先“啪”的一聲賞了她一個耳刮子,清脆響亮,震飛了屋簷的灰塵。
一個婦人高聲叫罵:“好個狐媚子!勾搭爺們成日不著家,你當你縮在這娼窩子裏頭我就找不著你了!”
那嬌滴滴的女聲哭道:“我縱然出身不好,如今也改了,姐姐留不住人,倒怨我……”話還沒說完,又是一陣耳刮子聲,那婦人哭罵:“你還敢跟我強嘴?你把他的心都勾沒了!孩兒生病也不料理,生生熬死了我的心頭肉!今兒我是來找你償命來了!給我打死這先奸後娶的小賤人!大家都不活了!”
說罷,又是一陣廝打聲,夾雜著尖叫:“我是爺們心坎上的人!你們,你們不怕……嗷!”
正激烈著,一個油光滿麵的中年男子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慌慌張張的鑽進宅子裏,裏頭的廝打頓時停了,改成了叫罵。
那中年婦人哭喊:“你們合起夥來了……我的兒……兒啊……”
楚嵐聽到這裏,麵色不由帶了些惆悵。
應雪泥道:“聽聲音不像芸娘,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