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話音剛落,她已經氣憤地丟開書包,撲上去抓住那人的頭發就打了上去。起先還占了上風,以為她氣紅了眼,手腳全然不受控製,隻管一拳頭一拳頭地照著那個男生的頭上招呼,可她畢竟是個女生,再怎麼打也是枉然,何況別人還是男男女女的好幾個呢。沒一會兒就打成了一片,她也漸漸落了下風,雖然始終揪著那個男生的頭發不撒手,可是肚子和胳膊、腿腳也挨了好幾下,還被那群人拉拉扯扯地摔到地上去了。
那是她記憶裏打得最狠的一次,也是她第一次打架。她從來沒想過自己可以那麼凶狠地和一群同學廝打在一起,更沒想過自己會在校門口,把自己的好學生身份丟得幹幹淨淨,滿腦子就是想要狠狠地教訓那個男生,讓那些口無遮攔的人閉上他們的臭嘴!
她像個鬥敗的公雞,灰頭土臉地拎著書包回了家。進門的時候,連來開門的傭人都嚇了一跳。
“大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她悶悶地回了一聲,“沒事。”
怎麼會沒事呢?
她的校服撕扯得到處都是布條,裙子也破了一塊,胳膊、腿上到處都是淤青,最疼得是臉上那一道口子,雖然不深,卻是出了血的,嘴角也破了皮,疼得呲牙咧嘴的。
當時她記得,沈如君就站在玄關的地方看著她。
習雨濃嘴唇翕動了下,還是沒說出半個字來。她很想像其他的孩子一樣,撲進媽媽的懷裏,哪怕是哭也好,都比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裏來得好。
她看到媽媽的手指甲做了新的法式白邊,心裏已經明白她下午之所以不願意去開同樂會,大概是約了美甲師來家裏。
沈如君看了她一眼,問道,“怎麼弄的?”
她突然心裏又生出些希望來,“同學……我和同學打架。”
“疼嗎?”
“嗯。”
“擦點藥吧。”沈如君淡淡地說了一句,就繞開她往餐廳走去。
她那一顆心瞬間就沉了下去,先前萌生出的那一點點的希望就像是被水澆熄的火苗,騰出一股青煙來,帶著某種悲哀,還有頹喪。
沈如君卻停下腳步來,並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說,“以後不要和同學打架,要是讓你爸爸知道了,又該說我沒管教好你了。你這麼大的女孩子,要學著自重一些,別把自己和街上的小混混比較。”
沈如君說完這些話,就立刻走進餐廳去了,再也沒有回頭看過習雨濃一眼。
她怔怔地站在那裏,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那時候她還沒學會把自己的情緒掩藏起來,遇到傷心的事,還是會孩子氣地去哭,去難過。
那天吃晚飯的時候,全家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臉上的傷口。每個人都是沉默地吃著自己麵前的飯菜,其實眼睛都看得到她渾身是傷,可誰也沒有問她一句。
桌上有醬排骨,她記得她默默地伸筷子過去夾起來一塊剛剛送到碗裏,就被坐在一旁的習少寒製止了。
他湊到她耳邊來,小聲地說,“別吃帶醬油的東西,不然會留疤的。”
她驚詫地看著他,見他眼中有寵溺的笑容。原來他看見了,也留意了,隻是礙於高慧竹所以沒有當著大家的麵對她關懷罷了。
晚上她拿了換洗衣服準備去洗澡的時候,見習少寒拿著醫藥箱站在樓梯口。他見她隻穿了薄薄的一件毛衫,就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兜在身上,然後挽著她的手走到台階邊坐了下來。
他很細心地把她露在外麵的傷口統統上了藥,見她疼得直哼哼,他眼來滿是飄來蕩去的難過和心疼。
不知不覺就想起這一樁往事了。習雨濃抬眼看著沈如君和習雲暖,突然覺得自己這麼多年其實都並不了解她的母親。
她以為她是個冷淡的人,卻原來她也有如此熱情的一麵;她以為她對子女本身就嚴厲,卻原來她是如此地寵溺孩子,和高慧竹寵愛習佳晴並無二致。
那一頓飯菜吃得她入梗在喉,好不容易熬到吃完,三人在飯店外分別,習雨濃不忍看那母女倆肩並肩而行的畫麵,垂著頭,攔了輛出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