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君端了一盤子水果過來,放在桌上。她隨手拿起一個紅彤彤的蓮霧遞給習雨濃,“吃點兒吧,早上才去超市買來的。”
習雨濃受寵若驚地接了過去,心裏沒來由地湧起一陣感動來。自從她和雲暖的身世被揭開後,沈如君幾乎都沒再注意過她了,雖說隻是隨手遞個水果給她,對她來說,已經是非常大的改善了。她原本還擔心,媽媽以後大概都不會再理會她了。
她滿懷欣喜地捧著那個蓮霧,隻覺那是她見過最美的水果了,仿若超市裏、家裏擺著的都不如這個漂亮,舍不得吃,隻是用手不斷地摩挲著。
這時,就見沈如君拿起一個橙子來,小心翼翼地剝了皮,然後就把果肉送到了習雲暖的嘴邊。
習雨濃怔住了。
“吃吃看,這個水分很大。”沈如君一臉寵溺地看著身邊的女兒。
習雲暖微微一笑,伸手要去接,卻被沈如君閃開了。
“別沾手了,回頭再弄得手上都是汁子,你就這麼吃,媽給你剝開。”沈如君說著,更加小心地把那橙子的果肉送到習雲暖的嘴裏,眼見她嚼了嚼,她臉上立刻就露出了滿足的笑意。
一旁的習雨濃看得呆住了,手裏的蓮霧空空落落地躺在那裏,似乎一瞬間喪失了全部的顏色。
這是她的媽媽嗎?
那個從小到大都有些嫌棄她的媽媽嗎?為何她從來都沒有這麼為自己剝過橘子呢?為何她從來都是用鄙夷地眼神看著自己,即使她考了全校第一,她也從未露出過這樣滿足的笑意來。
她簡直以為她是看錯了。
剛剛升騰起來的那一點點的歡心和雀躍,在這一個她從來沒有擁有過的笑容中,徹底地瓦解,就像是一隻精美的瓷器,她一直捧在手心裏,怕摔了,卻還是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雖內心彷徨著,她還是想盡力地去做好,於是從盤子裏摘了一些紅提,遞給沈如君,“媽,這個很甜,你吃些吧。”
沈如君接了過來,吃了一顆,隨即就將手裏的紅提也塞了一顆到習雲暖的嘴裏,“是很甜,雲暖你愛吃甜的,這個多吃些。”
習雲暖笑嘻嘻地張了嘴,又從盤子拿了一顆,如法炮製地喂到沈如君嘴裏去了。兩個人都笑得異常溫暖,肩並肩坐在一起的樣子,真的很像是一對兒親密的母女。
習雨濃眼中的那一小朵光芒就像是墜落的流星,嗖地一下燒成了灰燼。她的眼神不自覺地暗淡下來,雖然臉上帶著一絲笑意,時不時地接幾句習雲暖拋過來的話題,可卻早已心不在焉了。來習家之前鼓起來的勇氣,似乎正從她的身體裏慢慢地流失掉,她很怕自己不夠堅強,不夠堅持,所以即便此刻心裏淒淒涼涼的,卻仍不住地告訴自己,沒事的,雲暖這麼多年都不在媽身邊,她會這樣也是應該的。想從記憶裏找出一丁點母親對她也曾表現出的親密無間來安慰自己,可是想來想去,卻發現似乎根本無從追尋。
她們本就不是那種會時常流露出濃厚親情的母女,每次習天複喝醉了回來,若是生意上剛巧有什麼閃失,他總是指著習雨濃破口大罵,而這種時候,沈如君隻是沉默地站在一邊,既不阻攔,也不庇護她。她隻是置身事外,仿若這樣才能息事寧人。
所以,習雨濃早就習慣了她的淡漠,隻是她一直默默地安慰自己,母親是這樣隱忍的人。可如今看到她對習雲暖的無微不至,她才知道這麼多年是她“誤解”了她的母親,她並不是不懂得熱烈的情感,隻是她的熱烈從未在她這裏施展過而已。
習天複翻完了報紙,似有意無意地瞟了她一眼,抬眼看了下客廳裏擺放的鍾表,“今天晚飯幾點吃?”他有些不耐煩看到她,可又不好直截了當地讓她走開,畢竟現在還要顧及翟兆軒,不能和這個女兒徹底地撕破臉。
習雨濃聽他這麼問,忙站起身來,“爸,今天晚飯我來做吧,我買了新鮮的貽貝。”她知道習天複很喜歡吃青口,所以特地一早去海鮮市場買了空運過來的。
習天複也不好再說什麼,隻是“嗯”了一聲,站起身來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