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幫內部已經亂套了,他在這兒的勢力守不住了,所以要退到芒城去。你跟著個沒落的人,會有什麼出路呢?”藍特像看一隻被碾碎了翅膀的鳥似的看著他。“要真亂起來呢,李約一時死不了,總歸有你鋪路。那些人對你什麼態度,你也很明白呀。說句不好聽的——”
“我知道,你不用說了。”周軌咳嗽了兩聲,“我們要死要活是我們的事,你關心個什麼呢。”
“怎麼不關我的事。”老頭的臉色說變就變,鬆成一團的笑臉忽地板了起來。“我要李約死!”
周軌微地一震,剛上臉的血色又全褪了回去。
藍特恨恨地咒罵著,他殺了薩沙,他還想殺我,這個惡毒的小東西.......他開始用俄語罵罵咧咧起來。
周軌估摸著他這種年紀的人通常會念叨很久,不覺愁苦起來。他被身後的男人擰麻花似地擰了半個鍾頭,周身酸疼得幾乎失去了知覺。他嚐試著動兩下,男人幹脆騰出手往他肩上猛捶了一下,用不連貫的中文告誡他不要動。
藍特這才回過神來,他僅剩的一隻眼睛上沒有睫毛,眼神直截了當地戳在周軌臉上。周軌被瘮得頭皮一麻,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嚨問:“他為什麼要殺薩沙?”
藍特攤了攤手:“想殺需要理由嗎?我怎麼知道?總之他不是好東西,總之我要他死!反正我兒子也死了,我孫子也不聽話,我要他死,他死了我就開心了。”
周軌重重地吞咽了一下,藍特突然停止了詛咒,對他說:“你要幫我。”
周軌瞠目結舌地看了他半天:“我...我為什麼要幫你?”
藍特又恢複了慢條斯理的樣子,他給周軌指了兩條路:“你要不肯,就陪他一塊兒死吧,對我來講也不過是多繞點彎路;你要是聽話,我保準你能好端端地回去。你說呢?”
周軌垂下眼沒吭聲。
藍特好像也沒急著要答案,顧自往下說:“十一月十號那天是李約的生日,你就說要去石門街給他過生日,具體時間我會通知你。”
周軌反問他:“他的生日怎麼過還輪得到我做主?”
藍特反而笑了:“他挺喜歡你的,你別太惹他就好了。”
車緩緩停了下來。藍特往窗外探了眼,對他說:“行了,你下去吧,往前走個一百米就到李宅了。”
周軌反倒不願意了:“我回去他還不宰了我?”
藍特不耐煩地衝手下使了個眼色,周軌還來不及講第二句話便被丟下了車。
李約果然坐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上等著他,一屋子的人陪站著,一個個也都不講話。周軌一進門就被這架勢嚇到了,連連往門外退。李約下巴抬了下,周軌便被人猛地推回了屋裏。
李約眼睛裏直冒火,緊閉著嘴巴看了他半天,才勉強說了句:“回來就好,該走了。”說完站起身一把抓著周軌的手臂往外走。周軌稍微扭動了下手臂,感到那五根手指深深吃進肉裏去。他不敢再說什麼,乖乖跟李約上了車。
芒城和拉城一北一南,相距甚遠。李約執意沒有坐飛機,而是包了輛輪船走水路。他的父母死於空難,這使他討厭飛機。
周軌向來坐不慣船,加上情緒緊張,上船沒多久胃裏就翻江倒海起來。他伏在馬桶邊上不停地嘔吐,吐到後來隻能勉強嘔出點酸水。李約抱著雙臂倚在廁所門邊上,不置一詞冷冰冰地看著他吐。
一天以後,周軌已經吐不出任何東西來。他捂著腹部,僵硬地躺在床上,睜開眼睛就是李約的臉,冷漠麻木地懸在他的頭頂上。他問他:“你要喝水麼?”
周軌點了點頭。李約好像翻了個白眼,起身離去了。過了好一會,才有個仆人過了給他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