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那百分之八十。
咚咚咚,有人在敲門。
他嘴裏罵了句,沒精打采地站起來,像條融化了的雪糕,軟綿綿地蹭到門邊。
門打開了,外麵站著兩男人。一個年近五十,身材魁梧高大,神情酷似黑桃K;另一個看著比周軌還要年輕些,身材欣長,花一般的皮囊,屎一般的表情。
黑桃K和臭臉花像兩支蠟燭杵在門口,瞠目結舌地瞪了他足足有兩分鍾。周軌不好意思地摸了把頭和脖頸,才發現上吊的繩索還掛在脖子上,像條營養不良有失觀瞻的黃金蟒。
周軌收起臉上的窘態,重打精神,彬彬有禮地吐出兩字,嗬嗬。
黑桃K把半張臉藏在墨鏡後頭,咧了咧嘴巴:“我們要住兩個晚上。你們沒有營業麼?”
周軌回頭瞥了眼狼藉一片的餐廳,笑容從三調整到七:“誰說我們不營業,嗬嗬,你們請進。”
兩位房客滿麵狐疑地走進店門,踏過高腳杯破碎的屍身,掠了眼斷裂的杯架上吊個半死的麻繩,跟隨老板來到前台。
周軌在前台後麵站定,淡定地摘下了脖子上的繩子,清了清嗓門:“我們這裏有普通大床房,普通雙床房,還有總統大床房,總統雙床房,請問兩位先生要哪間呀?”
黑桃K用手指嘟嘟地敲著桌子,等他廢話完畢,問:“一間雙床房。多少?”
周軌掃了眼價目牌,暗暗後悔怎麼沒藏起來。他腦袋裏急速一轉,獅子大開口:“八百八一個晚上。”
黑桃K的視力明顯沒有被厚沉的墨鏡所削弱,他指了指價目牌:“不是六百八麼?”
周軌拿出支馬克筆,把6上麵那個圈畫滿:“你看,掉漆了。”說完看看黑桃K,確切點說,是看著他鼻梁上的兩片擋風玻璃。
他的腦袋暈了下。那兩葉鏡片居然是胸罩的形狀。
黑桃K表現得非常大度:“需要現在付麼?”
周軌點了點頭:“我們隻收現金。”
黑桃K得了奧秘似的一笑,笑得很逞心。“你們這裏包早餐麼?”
周軌又一聲嗬嗬:“當然包了,早上七點到十點。”
可惜你們吃不到了。
廚房的燈慘白著臉懸在牆上,冷冰冰地俯視著周軌。他正在磨刀。咯——吱——咯——吱,刀麵被磨得錚亮,仿若天山上的一方水,扭曲地倒映著周軌的臉,那張臉上帶著淺笑。
時間是晚上十一點三刻,兩位房客回房睡下已經有一會兒了。
半夜十二點,他關了燈,提著菜刀,躡手躡腳走在客房外的過道上。過道的地上鋪著酒紅色的氈毯,像條潮濕而豔麗的舌頭,貪饞地伸展著。
周軌此刻惴惴不安,比老爹手把手傳授他製作肉派的秘方時還要不安。旮旯酒店經曆了周家五代人,舉市聞名的肉派在第二代橫空出世。也就是從那時開始,斷魂街的流浪漢數目一路銳減。旮旯酒店在流浪漢們的傳言中成了個虎口,充滿了未知的驚怖,酒店的曆任老板也因此在他們中間混了個名號:孫二爺。
周軌宰殺過幾個精神失常的流浪漢。這些流浪漢常出沒於深更半夜的幽深巷子裏,敲著廢棄的酒瓶咯咯傻笑。他將流浪漢用藥物迷倒,從酒店後門拖入,直接用繩索勒死,凍入冰箱。二十四小時後的子夜,從冷藏室拿出屍體,此時血肉凝結,肌骨僵硬,剝皮開膛,果斷幹淨,毫厘不爽。
這麼說來,周軌相對於孫二爺這個名號,倒更像是個連環殺手。他在剝皮的時候常常自鳴得意地想著,開膛手比他還差一截呢。▒思▒兔▒在▒線▒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