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少年趁著沒有師傅過來,盡情說笑了一回。等到太傅林如海踱進門的時候,三個人早就收拾好了,安安分分地坐在各自的位子上看書。

林如海目光掃過他們,見三個人雖然看起來挺認真,但是氣息卻都並不平穩,看起來,方才又是玩鬧來著。

心裏暗暗歎了口氣,要說這三個孩子,都算是好的了。該念書的時候並不分心,學的也透徹——不過是學過了以後鬧騰些。他本不是個迂腐的人,既是這樣,索性也便隨他們去了。

寶玉手裏握著書,偷偷打量了自家姑父一眼,見他麵色平靜,先就鬆了口氣。這可是未來的老泰山,不能留下半點兒不好的印象!

陪著皇子讀完了書,這一日的功夫也就過去了。眼瞅著太陽西墜,再過個把時辰,宮裏大概就要落鑰了,寶玉才收拾了東西,與白文惠一同出宮回府。

誰知道,這才回了榮國府,就聽到了一個消息,驚得寶玉一個趔趄,險些被門檻絆倒。

“二爺可回來了,這會子過去還趕得急。老太太今兒把珍珠姐姐給了大爺,說是要開了臉,讓她跟綠柳她們一同伺候大爺呢。”小廝茗煙兒悄悄地扯著寶玉的袖子傳遞消息,擠眉弄眼地笑著,“二爺不去跟大爺道個喜麼?”

襲人,給了大哥哥?

寶玉對襲人,也就是這一世的珍珠,感情頗為複雜。平心而論,襲人從小服侍他,事無巨細,對他是盡心盡力的。雖然後來在黛玉晴雯四兒等人的事情上,襲人做的不地道。但是究其根本,寶玉認為這錯,更多的是在自己身上。他曾經怨過襲人,但是這輩子,他遠著她,也希望她能夠有個好的歸宿。不為別的,隻為當初她對自己的那一份心罷了。

可是,他怎麼也不能想到,怎麼襲人,竟然會被老太太送到大哥哥身邊去!

大嫂子是個賢惠人,出身書香門第,知書識禮,《女戒》《女則》的不說倒背如流,也不差多少。珠大哥哥本身文弱,也不是好色之輩,屋子裏僅有的那麼一兩個通房,還都是母親硬塞過去的。雖說是除了大嫂子外,也沒見通房有孕,可是誰也不會苛責。畢竟,珠大哥哥當年病到那般危險,還是大嫂子不離不棄地精心伺候,這才有了轉機。

也正是因為這個,珠大哥哥兩口子感情極好,並不是一般人家的夫妻倆相敬如賓,而是實打實的情融意洽。

.思.兔.在.線.閱.讀.

老太太,怎麼突然想起來,要給大哥哥弄個通房呢?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再補上一些內容進來……

☆、第 82 章

卻說寶玉滿心疑惑,臉上卻不好帶出來,隻輕輕踢了茗煙兒一腳,笑罵道:“成日家不做正經事,跟個婆子似的各處碎嘴!”

抬腳進了內院,先去賈母那裏請安。

賈母所住的榮慶堂裏,七八個小丫頭一溜兒站在遊廊底下,都是屏氣凝神,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往日的熱鬧。

寶玉覺得納罕,才要上台階,門簾子一挑,從裏邊走出來一個丫頭——鴨蛋臉,高鼻梁,鼻翼兩側幾點星星兒的雀斑,滿頭烏發整齊地挽著,手裏正捧著一隻盒子,卻是賈母身邊最為得用的大丫頭鴛鴦。

見了寶玉,鴛鴦先是一怔,隨即笑了:“今兒回來的早了些,倒是正合適,老太太正在裏邊歪著呢。我冷眼看著,怕是有些個困意了。你去跟老太太說說話解悶兒?”

寶玉點點頭,“姐姐這是做什麼去?”

鴛鴦下巴抬了抬,指著院子一側低聲笑道:“老太太賞給珍珠的東西,讓我送過去呢。”

寶玉略一點頭,隨即放輕了腳步,走進屋子。見老太太正歪在軟榻上閉目養神,底下琥珀跪坐在一旁替她捶腿。

搖手示意琥珀不要說話,寶玉躡手躡腳走過去,接過了琥珀手裏的美人捶,又擺了擺投,讓琥珀出去了,自己卻拿捏著力道替賈母捶了起來。

“寶玉何時回來的?”賈母眼睛沒睜開,嘴角卻已經帶上了笑意。她並沒有睡著,不過是這兩日心裏著實不自在,人也跟著懶怠起來了。因此,寶玉這一進來,她就察覺了。最疼愛的孫子腳步聲在她聽來,那是再熟悉不過的。“今兒倒是早些,可去你娘那裏看過了?”

“沒呢,回來就先到了老祖宗這裏。”

賈母睜眼欲起身,寶玉忙過去扶著,又將榻上的一隻絳紅色金線繡牡丹的靠枕塞在了她的身後。

看著孫子如此細心,賈母心下熨帖。自從前兩日她進宮去見元春,從元春那裏知道了王夫人意欲給賈珠聘娶二房,這二房還是薛寶釵,賈母險些背過氣去——王氏,每每看著老實木訥,卻總是做下一些蠢事!前兩年,為了給那薛家的丫頭造聲勢,居然弄出一個什麼金鎖來,由著府裏頭傳些什麼金玉良緣的話,誰能看不出她要作甚?如今眼瞅著寶玉出息了,這薛家丫頭匹配不上,竟然又將主意打到了珠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