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那你可要快點好起來,然後教寶玉認字才好,嗯,還要教蘭兒,到時候我和蘭兒像大哥哥一樣,去考個大大的舉人回來。”
賈珠強笑道:“好兄弟,這原是好的,隻是不知哥哥……不知哥哥這個身子還能不能等到了那天。”
李紈知賈政已經離去,雖有寶玉在,到底年紀小,也是不用避諱的,正掀了簾子進來,聽賈珠如此說,一時又紅了眼圈,上前道:“大爺這是什麼話?難不成竟是故意要我和寶玉傷心的?”
寶玉也跟著說道:“大哥哥,你且放寬心養病,好好吃藥吃飯,自然就好了的了,你看我,頭上磕了恁大一個包,不是就好了?”
一語提醒了賈珠,忙又支起了身子。李紈上前去將枕頭倚在了他身後。
賈珠伸手摸了摸寶玉頭上的大包,問道:“可還疼?”
寶玉嘻嘻笑道:“沒事了,原就是我淘氣,摔了一下也沒什麼要緊的。”
賈珠就勢點了點寶玉的額頭,恨恨地道:“你可知你這一摔,嚇著老太太和太太什麼似的?若是再淘氣,我必要罰你!”說到這裏,到底病得久了,氣力不足,頗有些氣喘疲態。
寶玉伸了伸舌頭,縮了縮肩膀,將小腦袋紮進賈珠懷裏,道:“好哥哥我不敢了,你饒了我罷!”
跳下了榻來,隻對著賈珠笑道:“你不饒了我,以後蘭哥兒長大了淘氣,我也不饒了他!”
說完轉身便往外跑,嘴裏直嚷著:“哥哥我明兒再來看你,你隻快些好起來才好抓我呢!”
急的李紈隻在後邊追著教道:“寶玉,你且慢慢地走了回去!”又看了後邊的丫頭婆子快步跟上了寶玉,才有進來服侍賈珠。
賈珠怔怔地看著寶玉跑出去的背影,漸漸紅了眼圈,迷蒙中竟似看到了自己的兒子也這樣淘著跳著。一時愛子之心竟如海水般翻滾起來——難道,自己便真是要讓兒子小小年紀便失去了父親嗎?
賈珠自己知道自己的心結所在,不過是因著未能參加會試,生生地澆熄了自己的一腔淩雲之誌。隻是,誤了一場會試,今後便再不能參加會試了麼?若自己就此去了,縱有多少淩雲之誌又管了什麼用處呢?
更何況,老太太老爺太太自小便疼愛自己,若自己去了,祖母父親母親豈不是要傷心?
再何況,自己若去了,剩下了李紈賈蘭孤兒寡母如何在這榮府中生活?往日裏,竟是自己誤了自己!
賈珠長歎了一聲,頹然躺下。李紈不明所以,唬得以為他又不好了,三步化作兩步撲了過來,口內隻道:“大爺,這是怎麼了?可是哪裏不舒坦了?”語聲中已是帶了哽咽。
賈珠搖了搖頭,拉著李紈的手緩緩說道:“往日,竟是我錯了。今科不能考,還有下一科。怎麼就鑽了牛角,生生地讓你們擔了這許多心!”
見賈珠與往日心灰意懶之態大不相同,對李紈而言實是意外之喜。賈珠是她的丈夫,是她兒子的父親,也是她這一生的依靠。
李紈看得很清楚,若是沒有了賈珠,縱然她有一個兒子傍身,在這富貴卻勢力的榮府裏,隻怕也是無法生存的。
隻是往日裏任憑人如何勸,賈珠也難放開心思調養,隻拖得一天重似一天,實是讓她每每想到與此便忍不住落淚——又不敢讓人看見,恐被人說咒了賈珠,隻在夜裏捂了被子偷偷地哭了。
如今見賈珠似有回轉之意,一時情難自禁,竟隻看著賈珠,眼淚盈眶,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賈珠強笑道:“這些天累了你了,如今我想通了,隻不知這病還能不能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