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做完龍涎香已經中午。柳中平稱早上來時已經讓隨行的夥計在溢香園定了位,一定要請他們吃飯。文清和沫兒一蹦三尺高,歡呼雀躍。

婉娘這個財迷自然也不推脫,隻叫沫兒和文清去換衣服,柳中平帶了寶兒去洗手,婉娘自己逗弄著小花貓兒等他們。

聞香榭的門“哐”的一聲,被人一腳踹開。小公主一身青紗胡服,大搖大擺闖了進來,神態倨傲地瞟了一眼婉娘,道:“我的龍涎香做好了沒?”公蠣隨後跟著溜了進來,看著婉娘一臉歉意。

婉娘頭也不抬,道:“公主不知道擅闖民居是犯法的嗎?”

小公主從腰間抽出皮鞭,在空中甩了一個響兒,不耐煩道:“不要廢話,快說,龍涎香做好沒?”

沫兒換好了衣服,正好從樓上下來,一見小公主趾高氣揚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不等婉娘說話,自己便接口喝道:“你到底懂不懂規矩的?龍涎香是爺爺定的,你付錢了?如果沒付,就趕緊離了這裏,別在這裏討人嫌!”

小公主指著沫兒怒道:“你是個什麼東西,敢這樣和我說話!”

沫兒學著她的樣子,板著臉指著她道:“你是個什麼東西,敢這樣和我說話?哼哼,我是人,不是東西——你才是個不懂禮貌、盛氣淩人的東西!”

小公主氣結,瞥了他一眼,高傲道:“哼,懶得和你這樣的蠢人計較。”

沫兒吐了吐舌頭,也照樣學著道:“哼,懶得和你這樣的醜八怪計較。”

小公主一向自詡美麗,對自己的相貌相當自信,見沫兒說她醜,不禁火冒三丈,轉向公蠣喝道:“你是死的嗎?看到主人被欺負一句話都沒有的?”

公蠣顛兒顛兒地點著頭,結結巴巴勸道:“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婉娘逗著小花貓,站在旁邊笑盈盈地看著他們吵嘴。公蠣一見婉娘笑靨如花,不覺又癡了。

這邊小公主舉起了鞭子,沫兒連忙幸災樂禍道:“又要打人是吧?隨便你,你的跟班,打死了也是你的。打吧打吧,用力點。反正你大把錢,又有人哄有人疼,打傷打死個把小廝,再換新的就是了。”雙手抱胸,一副隔岸觀火的樣子。文清老實,以為沫兒火上澆油,連忙準備奪鞭子。

聽他這樣一說,小公主反倒放下了皮鞭,一臉怒意,道:“呸,你管我?我愛打不打!”公蠣縮在後麵,小眼睛露出感激之色。

沫兒彎腰,做了請的姿勢,油腔滑調道:“請回。不送。”

小公主隻氣得七竅生煙,待要發作,又不知說些什麼,隻好蠻橫道:“誰說我要走的?公蠣,搬椅子來!”

沫兒眼珠一轉,恍然大悟道:“你不走,莫非你想來我們聞香榭裏做個門房?”轉頭對婉娘道:“我們去吃飯吧。這裏交給這個門房看著,安全的很。”

小公主氣得半死,一聲嬌喝,揮著鞭子朝沫兒頭上甩去,文清在旁邊一把奪過,隨手丟給了公蠣。柳中平抱著寶兒從廚房那邊走了過來,看到小公主,頓時一愣。

沫兒躲在婉娘身後,叫道:“走啦,快餓死了——小討厭,人家要去吃飯了,你還不走?”最後一句卻是對小公主說的。

小公主暴跳如雷,挽起衣袖,正待衝上去替婉娘管教小廝,一轉頭,看到白衣飄飄的柳中平,霎時間猶如換了一個人一般,臉上戾氣全無,呆愣愣地看著他,喃喃道:“原來你在這裏。”

寶兒回過頭來,看到小公主,從父親懷裏掙脫下來,甜甜地叫道:“姐姐。”

小公主蹲下身,伸開雙臂,認真道:“不要叫姐姐,要叫小姨姨。”寶兒卻折了個彎,去抱住了婉娘的腿。

柳中平微笑道:“好久不見,姑娘可好?”

小公主訕訕地收回雙臂,眼圈紅了,低聲道:“不好,我到處找你。”

柳中平劍眉微揚,無奈道:“姑娘說笑了。”

婉娘放下小花貓,抱起了寶兒,笑道:“既然是老相識,不如一起去吃飯吧。”

柳中平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又停住了,隻臉色凝重地走了過來,伸手來接寶兒。哪知寶兒緊緊地抱住婉娘,不肯鬆手。如此一來,婉娘抱著寶兒,柳中平站在她身後,低聲和寶兒商量不要累到姨姨,顯得他們三人像是一家一樣。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奇怪,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公蠣和小公主眼神複雜,又是失望又是醋意。沫兒和文清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卻不知道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