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撐下巴,看著他蓬亂的頭發,笑道:“我叫飛雪,寒飛雪。”
“飛雪……”他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看我,又低下頭,在手指上用布條打了個結,說道:“謝謝你。”
我看看被他包成蘿卜的手指,笑道:“沒事,你先慢慢吃著,我洗完衣服,再來看你。”說完,自行出了屋,回到雪揚紛飛的院中,繼續坐回井邊開始搓洗這些成堆的衣服。
手指被布條捆住,沾了冰水,緊緊的收成一團,冰坨一般,極是不便,我鬱悶的想把布條扯掉,又礙著貓兒的麵子,隻能隨便的亂揉起來。
一盆衣裳搓完,再至井邊提水,水桶丟下井去,往上提的時候,貓兒竟奔出了屋,抓著繩子與我一道提了起來。
這孩子,知恩圖報的,還當真是個好孩子呢。
“謝謝你。”我笑著應了,也沒有拒絕,待他倒完了水,便說道:“你回柴房去吧,被人看到,小心被轟出去。”
貓兒不作聲,隻是拿起我的手,小心的放在嘴邊哈氣,輕柔的搓一搓,好像這樣就能悟暖一般。
我心裏一暖,仔細的看著他,就著樓上微弱的燈光,穿透那遮擋在他臉前亂七八糟的頭發,是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
清澈而純淨,沒有任何的雜質,不存在些許的汙染,與這世間肮髒的一切格格不入的幹淨。
“你的眼睛,真好看……”
我一聲輕笑,他兩手一頓,很是尷尬的放下了手,低頭局促道:“哪有的事,你才好看……”
我笑的更歡,他連忙蹲下透起了盆裏的衣服,說道:“我……我幫你……”
“不必了,若讓別人瞧見,說不定會又讓我重新洗一遍呢。”我扯著他的胳膊將他拎了起來,以衣角擦淨他的手,又將他拉回到柴房,說道:“休息吧,早點休息早點離開,可別讓看柴房的老李頭將你捉了去。”
他不再答話,隻是不好意思的搓著自己的兩手。
我收了已被一掃而空的碗筷,離開柴房,將門一關,轉回前堂去。
置下碗筷,正巧又遇上送客人下樓的秋荷,瞟了我一眼,繼續挽著那禿頂的王老板,一扭一扭的往前門而去,路過我身邊,故意伸手在我胳膊上使勁的掐了一下,像是要掐下一塊肉一般。
這死女人……
我暗罵了一聲,揉著胳膊回去後院,那一大盆的衣裳竟已經透幹淨,整齊的擰幹了堆放於盆邊。
我連忙跑去柴房,透過窗看了一眼,貓兒蜷成一團,縮在一角,不由得輕歎了一聲。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這詩句寫的還真貼切。
抬起頭,看了一眼這憶盈樓的燈紅酒綠,有那麼一瞬,當真想就這麼一走了之。
但是,我一個弱不禁風的小丫頭,就算跑,又真能跑到哪裏去?
既來之,則安之吧。
回過頭,端了那一盆的衣裳回內堂,架上火盆,一件一件的用心烘幹,期間秋荷前來檢查了一次,許是今日接客過多身子乏了,她竟沒有再刁難我,隻是罵了兩聲說我手腳不利索太慢,順道又掐了兩下,便回去睡覺了。
雪,依舊在下,一下便是一整夜。
這一盆衣裳,我一烘也是一整夜。
烘幹了,疊整齊了,躡手躡腳的送回到秋荷房裏,看看天色,居然有些微微泛明。
貓兒,該要走了吧。
我立在窗口看著空曠的後院,覆雪積滿,掩蓋了昨夜的相扶相助的痕跡,平整一片,他竟沒有走。
再過些時候,廚房就要開鍋了,柴房一開,還指不定出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