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2 / 2)

其實在他昏迷的那些日子,幾乎每個晚上,他都會不停地戰栗、冒冷汗,仿佛在經曆著什麼莫大的痛苦。

從沒有一個晚上,他睡得像今天這樣舒心,安寧。

烏黑的頭發枕在洗的發白的簡陋枕巾上,晨光在他蒼白的麵龐上閃爍著光澤,就連一向青灰的冰冷*也泛起了淡淡的嫣紅。

已經是三十幾歲的男人了,此刻看來,竟還隱有一絲清秀的味道來。

蘇瑾禁不住笑了笑,笑容卻苦澀,她歎了口氣,走出了房門。

她買了很多東西,還買了一隻烏雞,她知道病人是不能縱欲的,所以定要補一補。對了,還有一瓶酒,她也知道病人是不能喝酒的,但她今天就是想喝,說不上為什麼。

可是她回來的時侯,安燁的人卻不見了。

酒瓶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烏雞也脫手跳出,“咯咯咯咯”地滿院子飛跑。

枕頭旁邊是一張白色的紙條,陽光在那上麵烙印下苦澀的痕跡,像是誰的眼淚。

上麵寫著:等我。

他也許是想出門散散心?

或者他跟鄰村的老王頭喝酒去了?

不管他去了哪兒,都一定很快就會回來的。一定很快。

蘇瑾握著那張紙條,靜靜地躺在床上,她突然覺得心裏很倦也很空,也終於明白等待是一件多麼寂寞可怕的事情。

她就這麼坐在床邊等他,從白天一直等到晚上,連動都沒動。

可是安燁卻沒有回來。

枕頭已被風霜浸冷,衣服都被夜露沾濕,他還是沒有回來。

漫長的子夜已盛開到了盡頭,熹微的晨光已侵染了透明的玻璃窗,他還是沒有回來。

蘇瑾緊緊地攥著那張紙,她躺下,又坐起來,她展轉反側。可是他還是沒有回來。

他為什麼還是沒有回來?他到底去了哪裏?

蘇瑾一言不發走到窗前,慢慢地推開了窗子,晚霞已映滿了蒼穹。那晚霞紅彤彤的,好像是鮮血,滴在她心底的血。≡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時候,遠遠地有個人影向這邊走來,她幾乎就要高興地跳起來了,卻又忽然發覺這個人並不是安燁,而是鄰村的老王頭。

老王頭是這道鄉裏的郵遞員,他來的時候帶來了一個不大也不小的包裹。

“這是城裏寄給你的快件。”

蘇瑾拆開那個包裹,卻發現裏麵赫然躺著兩個沾著血跡的黑盒子,一個被肢解定位*控係統儀器,以及一張黑紅且發皺的紙條。

上麵寫著:“別再等我了。”

之後蘇瑾依舊靜靜地坐著床沿上,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燦爛的夕陽從窗外斜斜灑入,然後又全部黑暗。

他是怎麼做到的?他現在在哪?是死是活?他為什麼不再回來了?

這些問題,像鞭子一樣,一下下重重地抽打著她的心,讓她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終於她咬緊自己的櫻唇,嚎啕大哭起來,一股無法抗拒的恐懼和痛苦,像是一波一波的白浪,愈滾愈深,愈滾愈遠,逐漸地充滿了她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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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美國某市的街道上,出現了一個髒兮兮、醉醺醺的流浪漢。

他滿麵胡渣,蓬頭垢麵,雙眼通紅,連站都站不穩,隻怕連街上的乞丐也沒有他這樣落魄。而他身旁已經圍滿了人,各個都唏噓不已,驚歎不已,但卻並沒有一個人敢唾棄他。

因為他身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各個都化了濃,伴著淤血流滿了一身,又一滴一滴淌在地上,更加觸目驚心。若有點經驗的人都知道,像他這樣流落街頭、渾身是傷,又爛醉如泥的人,最好不要去招惹,而是有多遠避多遠。

但是安燁並沒有醉。

這兩天來,盡管他喝了很多酒,但是他都沒有醉。

他一直都在不停地往前走,沒有目的,也沒有方向,他隻想遠遠地離開那個人,越遠越好。

“你想過沒有,她……她其實根本不愛你,將來有一天,她甚至還會恨你。那一天你就會發現,你的人生是多麼諷刺,就像我一樣。”

Rose臨終前的話像詛咒般,一遍又一遍地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已經揮之不去。

他多麼希望她恨他,可是她沒有,她非但不恨他,還為他奉獻出了所有,也犧牲了所有。

但她畢竟不愛他。

他畏懼,畏懼這種近乎於施舍的給予。

更何況,他這一生,生也好,死也好,流浪也好,都已經注定是萬古孤獨。

生命於他,已經是無法回頭的沉淪,他又怎麼忍心將她拖下水,讓她陪著自己東躲*一輩子?

夜,黑濃的像一塊化不開的墨跡,飄飄搖搖地鋪陳於這個燈紅酒綠的城市頂端,一如安燁記憶裏最初的模樣。

“哥,你活過嗎?”

“安然……我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