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的時候,來了幾架飛機,向“一炮成功”扔下了幾個炸彈,把馬仲英的威風打下去了。接著又來了個“阿勒泰軍”,是從阿勒泰過來的軍隊,騎兵穿的都是盛世才的軍服,當地人說是蘇聯的軍隊。那個軍隊把馬仲英一直打到了和田。1937年蘇聯又出兵,在和田把馬仲英的殘部消滅掉了。這樣盛世才才站穩了。蘇聯又把從中國東北三省退到蘇聯境內的張學良的部隊派過來一些,如馬占山、蘇炳文這些人的部隊,有幾百人,內有蔣毓芬、孫慶齡、馮良等。盛世才把他們收容起來,編了個隊伍,他們吃的穿的全由蘇聯支援。盛世才這個天下是這樣來的。這樣,你們就知道盛世才和蘇聯的關係是怎麼樣的了。
紅西路軍到這裏來,那還不是蘇聯領事館給盛世才說的。抗戰期間,由盛世才出麵,派他那個最親信的副官,給我們送了20萬件皮大衣。盛世才就那麼大方?他能拿出20萬件皮大衣麼?還不是蘇聯出錢,他出名麼。以後還送過一回西藥,都是這種形式。我們“新兵營”一到,每天每人一斤半羊肉,吃不吃都給拉來。你們那時候(指參加座談會的“新兵營”老戰士)吃的夠好吧,都吃胖了。那是蘇聯顧問開了口,他照辦就是了。我們和盛世才的關係就是這樣子來的。
那個時候,幾乎各個地方都有蘇聯顧問,顧問說話頂事,也可以說是有決定權。那時,這些人是明裏來的,暗裏還有哪!邊境線上,我們這邊是哈薩克,蘇聯那邊也是哈薩克,我們這邊是柯爾克孜,蘇聯那邊也是柯爾克孜,彼此親友往來,邊境上是沒有哨卡的,很自由,誰能知道蘇聯在這兒有多少人?盛世才不知道。
那時,各個專區裏盛世才有土產公司,蘇聯有個蘇新貿易公司,說是商業來往,實際上起著領事館的作用。我在阿克蘇當行政長,有好多事我不知道,就靠蘇新貿易公司那個經理透露消息給我。我那裏,公安局長叫曹天爵,此人很壞,他派特務搞我的名堂,搞了兩個特務在我身邊,我還不知道。這事就是蘇新貿易公司經理告訴我的。這說明一個問題,蘇新貿易公司不是光做經濟工作的,也做政治工作。我離開家從來沒有接過一封家信,有一次,我家來的信寄到延安,又從延安轉到重慶,又從重慶轉到迪化來,是蘇新貿易公司的人把信送給我的,是我大哥給我寫的信,還有我母親的照片。當時的關係就是這個樣子。
我們“新兵營”留下一批人在新疆工作,以後又從延安調來一批人,都是通過蘇聯向中共中央要來的,都是這個路子來的。我們對外說是盛世才請來的,實際上是蘇聯需要我們中國共產黨來些人,先跟中共中央商量好了,我們也同意了,領事又去給盛世才講,盛世才又向我們代表提出來,你們再給我們多少人吧,就是轉了這麼一個圈子。來的這些人,中共中央不派,哪個共產黨員敢跑到新疆來?如果中共中央不同意,我們敢留在這裏工作?說是中共中央派來的,也是有道理的。實際上我們的工作不歸中共中央領導,我們在這裏做具體工作,不是延安給我們發指示,是按蘇聯在這裏的政策辦事。我們在這裏不成立支部,不發展黨員。這個關係就是這樣一回事。
王明從這裏路過,是不是執行了王明路線?是不是我們在這裏執行了王明的“一切經過統一戰線,一切服從統一戰線?”我們在這裏不是那麼回事。這個事要有一個分析。王明也到“新兵營”轉過,他在工作上講了什麼,我沒有多大印象。我們這裏不發展組織,不搞群眾運動,不搞群眾鬥爭,不過黨的生活,這是蘇聯和盛世才商定的。陳清源在阿克蘇是《阿克蘇報》的總編輯,還有個程九柯在溫宿管財貿,他們都知道我是比他們老一點的共產黨員,我也知道他們是共產黨員,但沒有開過會。這些青年同誌出來工作時,中共中央代表都交代了,你們到那裏去,有事可找誰聯係聯係。很明顯,我們較老的黨員和他們說話,總帶有點指示性吧,這些情況是有的,但沒有黨的生活。
有一件事是真實的,就是毛澤民、孟一鳴(叛徒)和我三個人,沒有什麼組長的問題,一定時間由我召集一下,碰碰頭,談談情況,研究點問題,交換交換意見,地點在教育廳。這是鄧發交代過的。除這個外,沒有別的,沒有黨內生活,沒有黨的組織。搞這一套,你一切經過盛世才,是不是王明路線?我想這地方也有點不太一樣。王明那個“一切通過統一戰線,一切服從統一戰線”,是對蔣介石而言。蔣介石跟我們是徹底對立的,他的後台是美國。盛世才的後台不是美國,他跟蔣介石也有關係,有個張元夫在重慶住著,有些聯係,但他基本上是跟著蘇聯。所以,跟王明那個“一切服從蔣委員長,一切通過蔣委員長”,還是有點區別。
至於對盛世才這個人的評價,大家都知道了。那時就是這樣搞的。這樣搞,我們不習慣,別扭極了。黨要你搞,你有啥辦法呀。這個關係就是這樣一個來曆,包括盛世才那個“六大政策”(反帝、親蘇、民平、清廉、和平、建設),我們來以前就有了。“六大政策”我現在不知道其根源,估計是王壽成他們在這裏搞的,蘇聯同意了。我們在新疆時,中共中央的重要文件書刊,到辦事處是可以看到的,但不能根據中共中央指示布置工作。蘇聯那一套搞法,我們也不是沒有意見。這段工作如何總結,是可以研究的。